她的视线无处安放,小巧的下巴却被他捏着微抬。
“别来无恙啊,沈—黎—砚。”
低沉的声音似是怒气暗涌,却又夹杂着莫名的情愫在其中。
“我...”
戚沐九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一年前的现在,形势所迫,她阴差阳错隐姓埋名于他的身侧,只为拿回自己的玉佩。
她扪心自问,并未做过于他于龙渊的不利之事。
相反,她救过他,而他也多次帮助于她,如此一来,两人也算是两清。
可她深知,两人又不仅仅只是两清那么简单,其间缘由,她竟一时又理不清道不明。
她曾在脑海中想象过无数次相见时候的场景,却不想竟是眼前这般情形。
“你什么?”
下颌处遽然一痛,她被迫望向他深邃的眼底。
“说本王被你耍弄一年之久而犹不自知?”
“我没想过要欺瞒于你。”
“没想过?”
“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进入龙庭书院、担任射声校尉是意外?还是去往宁川借机收拢部下是意外?”
“如果我说,进入龙庭书院和担任射声校尉只是为了学习和锻炼自己,你会信吗?”
“你觉得本王应该相信你?”
“我不否认,当初做这些是想着有朝一日重振西凉时有资可鉴。”
她望着远处簌簌降落的雪花,转眸看向眼前神色难辨的男子。
“西凉为何会灭国,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并没有独独针对龙渊之意。不管龙渊还是其他两国,皆是如此。”
“至于从北燕手中夺回宁川一事,除了报复北燕对西凉的窃城之仇之外,却也是因为...”
“因为什么?”
他静静凝视着她,似是只要她说错一句,今夜便会让她消失于此。
“不想再以戚沐九的身份继续待在龙渊。”
“好回到西凉继承你的世子之位进而光复西凉,是么?”
他冷沉的嗓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意与惊诧,难以相信她竟早已存了离开盛京的打算。
她抬手挥掉他的钳制,气息有些不稳。
“是又如何?你们蚕食西凉的时候就该想到这种可能。”
“蚕食?”他有些嗤笑道:“如果没有龙渊及时介入,西凉的那些子民早已匍匐在北燕的铁骑之下,而你的父皇如今也不会安然无恙地回归西凉继承王位。”
“所以呢?要我对你感恩戴德么?”
他猝然靠近,熟悉的冷香瞬间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倒也不用你感恩戴德。”
他忽然伸手将她拉向自己,温热的气息逼近她的耳畔,低沉道:“本王要你当质子,秦王府的唯一质子。你意下如何?”
熟悉的清香萦绕鼻端,似莲似梅,他英挺的鼻端忍不住又靠近几分,是红莲的味道。
当初在归砚城郊外与她对战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也是让他猝不及防受伤的始源。
见她静默不语,清亮的眸中似有不甘一闪而过。
似是注意到他轻佻的举止,她慌乱无措中别过了脸庞,唇角紧抿,似在压抑着什么,只勉强溢出几个字,“不如何。”
不知为何,姬冥修很喜欢看她这种不知所措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以往她面对自己时,不是针锋相对,就是恶语相向,从未对他温软相待过。
而此时...
正要转过她的脸颊迫她不要逃离自己,却见她单薄的身体忽然倒下。
他神色一怔,慌忙抱住她冰凉的身子。
戚沐九只觉如坠冰窖,似是绷久了的弦终于铮断,神思已然恍惚。
这副身子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已受不得一点寒凉。
姬冥修见她星眸微阖,气息微弱,就知是她的寒毒发作了。
胸中一痛,他只想着与她算旧账,却忘了她的身子在冰冷的雪夜是否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