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灭口?哼,”年轻人冷笑一声,“看来你们也知道那事算不上光彩,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慕临安的语气冷了下来。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那是你的自由。”年轻人丝毫不让,直视着慕临安的眼睛,“我也可以到死都看不起你,那也是我的自由。”
“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论修为你比不上我,论名声整个华胥西苑谁人不知道我慕临安的名字?你哪里来的资本看不起我?”
“我看不上你没有担当,孟道长和黎满堂的事你不出手,睚眦攻城你也不出手,你修为比我高,在华胥西苑更是能呼风唤雨,可你还是躲在不凉城,你到底在怕什么?怕百年修为毁于一旦?怕死在剑门关?还是怕在众人面前丢了脸,薄了面?”
“当真是后生可畏,你胆子是真不小。”慕临安嘴上是在夸,可语气却不像是在说什么好话。
“你当真就这么怕死?那你又何必走上修行这一路?就算你事事都在躲,难道你就不会死了吗?孟道长踏入天照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不觉得你比得上他,到时候寿元一到,你照样逃不了。”
“哼!”
“你怯懦也就罢了,就算你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你还软禁你的亲孙女,非要让她像你一样活着,莫非是你觉得像你一样活着就是对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做到了什么?算不上好人,坏人又不敢做,空留这一身的修为有何用?”
慕临安眯着眼睛看着义愤填膺的年轻人,突然笑出了声,“孟还乡还真找了个好门生。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自幼就待在剑门关,哪里也没去过对吧?”
年轻人没有说话。
慕临安也不在乎,继续说道:“这世上的人千千万万,是管不过来的。能到剑门关来的,都是心失所爱的人,聚在一起才会互相帮助。将来你若是有机会见见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才会明白世上的人没有几个会像素梨人一样善良,或者说愚笨,想要帮别人往往只会落得自己一身鸡毛。我比你虚长几岁,今日便告诉你一个道理,真正的尊重不是事事都要相助,而是要尊重每个人自己的选择,我们不能也不应该随意地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孟还乡和黎满堂的矛盾,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与我何干?睚眦攻城,是睚眦与世人的事情,它们又没有咬到我的屁股,与我何干?诚然,晨曦的事是我自私了些,虽然看起来有些嘴上一套做事一套,可当你有了孩子,你也会理解的。”
年轻人不说话了,他现在不知道该相信谁的,朱玉娘、陆义、孟还乡,这些人的处事之道都不一样,他不知道到底谁的才是对的。
“你认识我孙女?”慕临安突然问道。
年轻人点了点头。
“她费尽心思都想要送些东西出来,不会是给你的吧?”
年轻人本来坚毅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慌乱。
慕临安又向后退了半步,上下细细打量了起来,瞧了一会儿,上前一步,两指捏起年轻人身前垂着的碎布条看了看,碎布条上用蓝色的丝线绣着“慕纺”二字,他撩开了年轻人胸口的衣裳,看了看里面像蜈蚣爬一样的伤疤,问了句:“你这伤,不用去看看?”
“不用,养养就好了。”年轻人退后了一步,尴尬地用手挡着身上的破洞。
慕临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年轻人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问道:“是孟还乡让你在这里等我们的?”
“不是。”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等我们?”
“我猜到你们会来,来者就是客,我得在这候客,素梨人还没有死完,不能丢了礼数。”
“呵,他们在剑门关就教给了你这些东西?”慕临安难以置信这年轻人竟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撑着受伤的身子候在这里。
不远处的黎满堂终于整理好了心绪,将孟铃儿的墓碑扶正之后来到了二人跟前,看着年轻人说道:“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
“无月明。”
“我倒是听孙儿提起过你,我欠孟还乡,孟还乡欠你,现在他死了,我欠他的人情就留给你。”黎满堂变回了之前那副风风火火,说话直来直去的模样。他猜到了之前孟还乡让他到这片海棠花田来看看,就是为了让自己也做一枚棋子,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再添一些筹码,他从怀里摸出一柄不凉刀,塞到了无月明手里,“将来若是有求于我,将此刀送至不凉城,我自会来见你。”
说罢,黎满堂未做一刻地停留,扭头就走。倒是慕临安多留了一会儿,他像无月明问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留在这里?”
“我要去个地方。”
“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知道。”
“你还是抓紧些,”慕临安意味深长地看了无月明一眼,“时间可不多了。”
两人都离开之后,海棠花田里又剩下了无月明一个人,他看了一眼花田里被重新摆正的墓碑,活动了活动胳膊腿,身上的伤好了大半,送走了黎满堂和慕临安之后,他也要动身去北石林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找到李秀才。
昨天夜里他就去过李秀才的院子,房屋虽然倒塌了,但是没有找到李秀才的尸体,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无月明又偷偷看了一眼西边的光柱,这光柱让他感到害怕,倒不是因为这法术太过厉害,而是害怕某一天李秀才也会变成一道光,永远的立在那里,他得赶在那发生之前就把李秀才的这个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