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沉鱼低头一看,她身上本就单薄的衣衫已经被鯈鱼撕成了破布条,她立刻涨红了脸。
“那我先回一趟满夜谷。”
“行。”雁道人将手搭在了时沉鱼小臂上,“对了,你有没有听说过‘以人之神,化妖之形’的八字教义?”
“没有。”时沉鱼老实地摇摇头。
“从未听过?”
“从未听过。”
“看来咱们要走的路比想象中的要长得多啊!”
雁道人长叹一声,两人的身影扭曲成了一个漩涡,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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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沉鱼失踪之后,满夜谷里过得最开心的莫过于王飞燕了。
作为那天跟着王长老一起去讨伐无月明的一员,在那场脸上无光的大败之后,她这个当时就没怎么出力也没有受伤的人跟着一起获得了一段不短休息的时间,不仅有师门给的灵丹妙药,还不用去华胥西苑里寻找无月明,满夜谷里还没有人来督促她的修行,这样的日子可别提有多舒服了。
今日一早歇够了的王飞燕就踩上了摇摇晃晃的吊桥,从她的住处前往时沉鱼的住处。
去寻找时沉鱼的队伍已经出发了好几天,一直没有什么收获的大部队在昨天晚些时候终于有了进展。
不少人都目睹了落雁谷的那场打斗,那几尊颇有标志性的无相佛和那轮白天也有些耀眼的月亮实在是想不看见都难,再加上打斗结束之后地上留下的那几具不得好死的尸体,都表明了活下来的那一方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无月明。
但他们找遍了战场,偏偏没有发现时沉鱼的踪迹,以无月明杀这些水云客的手段来看,时沉鱼还活着的概率聊胜于无。
虽然满夜谷没有明说,但也默认了时沉鱼已死的事实,满夜谷弟子现在的任务只有找到无月明,再杀掉无月明这两件事。
一直呆在满夜谷的王飞燕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于是第二日她就来到了时沉鱼的住处。
时沉鱼死后留下的那些东西自然要充公,那既然都要充公了,还不如直接到她王飞燕的手里,既省去满夜谷再次分配的麻烦,也能让管理这些事务的师兄师姐们轻松一些,何乐而不为呢?
打着如意算盘的王飞燕踩着摇摇晃晃的吊桥来到了时沉鱼的住所,四下看看没有人,便直接推门进到了屋子里。
潮湿的雨季让这间小半个月没有住人的屋子有些发潮,空气里的味道有些刺鼻,光线从王飞燕推开的门缝里照进来,悬浮的灰尘在王飞燕掀起的气流里翩翩起舞,屋子的东西摆放的规规矩矩,就连床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唯一有些杂乱的是地上那面摔碎了还未来得及清扫的镜子。
时沉鱼好像把这间屋子的生气一并带走了,只留下了她所有的怨恨。
王飞燕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进去。
说来她和时沉鱼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女人总是会在某些小事上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结怨,她们也是一样。
或许是某一次王飞燕爱慕的师兄与时沉鱼多说了几句话,又或者是哪一次门内比试王飞燕下手重了点,总之一天天下来,二人的恩怨越积越深,到了哪怕同时出现在一起都会相看两厌的地步。
王飞燕抱着缅怀旧友的心情在时沉鱼屋里翻了起来,结果从里到外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反倒是在衣柜最下面找到了几件吉服。
她拿起吉服在自己身上比划了比划,突然良心发现,好像她之前对时沉鱼是有些太严苛了,这些年不仅没攒到什么宝贝,还比刚来满夜谷的时候瘦了。
“时师妹啊,大家都是女人,独自一人在这江湖里奋斗不容易,你脾气是冲了些,可师姐也对你太严苛了,只是可惜了你风华正茂的年纪,就惨死在了修行路上。”
王飞燕沉痛地悼念了一下时沉鱼,随后便把漂亮的吉服穿在了身上,这种衣裳果然还是要富态一些的人穿起来才好看,衣服落在王飞燕身上颇有种国泰民安的气质。
“师姐,你若是想穿,只管告诉我就是,何必偷穿呢?”
时沉鱼的声音冷不丁的从王飞燕背后响起,将王飞燕吓得跳了起来,她记得自己进来之后明明关上了房门,这时沉鱼是怎么进来的?
王飞燕转过头来看到衣衫破旧的时沉鱼披散着头发,那一双眼睛里还散发着幽幽绿光,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活人,更像是前来索命的鬼,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时沉鱼说道:“你……你不是死了……”
“啪!”
一声脆响,时沉鱼的手重重地扇在了王飞燕的脸颊上,将王飞燕扇得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半个月不见王师姐还是这么不会说话。”
时沉鱼揉揉自己新长出来的手掌,失去过才知道珍惜,这双手可不能再坏了。
知道眼前的时沉鱼是人不是鬼的王飞燕站起身来,心里的害怕已经被愤怒替代,她伸出手来朝时沉鱼扇去,这点小仇没有放他过夜的必要,“时沉鱼你好大的胆子!”
时沉鱼仰起头来,反手就又是一耳光,先王飞燕一步落在了她的脸上。
王飞燕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怎么半个月不见时沉鱼手劲都变大了?
“王飞燕,我还叫你一声师姐是念在咱们同门多年的情分上,你可莫要再得寸进尺了!”
王飞燕捂着自己红肿的两边脸颊,怯生生地看着时沉鱼,总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对劲,以前总是瞻前顾后的她突然间果决了起来。
从前的时沉鱼就像是一个爹娘在外务工的留守儿童,平日里总是张牙舞爪地武装着自己,可一旦真的和谁发生了什么矛盾,却又像个温顺的绵羊,低三下四地求人原谅。王飞燕就是抓住了时沉鱼的这个弱点,每次二人起争执的时候只要王飞燕搬出师门来,时沉鱼就一定会低头,因为她知道师门或许不能完全公平,但一定不会偏向她这一方。
现在不一样了,时沉鱼消失了许久的爹娘回来了,她终于有了靠山,腰杆也直了起来,面对王飞燕也可以高昂着脑袋,再也不用低下来了。
时沉鱼不再管王飞燕,从地上那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里找了几件,当着王飞燕的面换上了,她现在可没工夫管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从雁道人那里了解到的是另一片广阔天地,这小小的满夜谷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
在王飞燕看不到的地方,雁道人正坐在时沉鱼的梳妆台上,两条腿耷拉在桌边摇晃着,“这人之前也欺负过你?要不要我替你杀了她?”
时沉鱼正系着胸口的纽扣,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王飞燕,之前她没有能力与王飞燕较量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之后与王飞燕新账旧账一起算,可她真的有能力杀了王飞燕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不决了。
杀人总归是要有些理由的,就像无月明,明明杀她易如反掌,可到最后也没想着杀她,还想着把她救出来,她虽没有无月明那么的老好人,可也不是好杀之人,和那些师兄不一样,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就算要了王飞燕的性命也并不能帮到她什么,二人之间的恩怨也都是些小打小闹,犯不着以命相逼。
穿好衣裳的时沉鱼走到王飞燕面前,又是一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王飞燕脸上,居高临下的说道:“你若是识相,就不要跟任何人说我还活着,否则……”
时沉鱼又扬了扬手,王飞燕害怕的向后缩了缩。时沉鱼很满意王飞燕的反应,露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王飞燕仰头看着时沉鱼,想要反抗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时沉鱼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像是要偷走她的魂魄一般,每多看一眼她的身子就会多冷一分。
屋子里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一道漩涡出现,微笑着的时沉鱼缩在里面没了踪影。
王飞燕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要收回自己刚刚的话,并不是她对时沉鱼太过严苛,而是时沉鱼太贱,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她王飞燕可看不下去。
“来人啊!时沉鱼还活着!”
王飞燕大叫着冲了出去,她要趁着自己脸上的肿还未消的时候把这个消息传递到满夜谷所有人的耳朵里,让他们知道时沉鱼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叛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