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到内院,厚重的药香味扑鼻而来,但在浓浓的药香里长孙无用却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就是像是小麦和豆类在水中纠缠过了火发出的血腥味。
俗称烧糊了。
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的长孙无用赶了几步来到了后厨,滚滚黑烟正从后厨大开的窗户里冒出来,他探过头去一看,只见厨房里灶台上的药炉被放到了一旁,现在的灶台上正放着一口锅,锅里煮着一团不可名状之物。
而灶台前面是手忙脚乱不知道该熄火还是该掀锅的阿紫。
长孙无用歪着脑袋指着灶台上的锅轻声问道:“阿紫姐姐,你这是要下毒?”
阿紫闻声抬起头来,看到长孙无用之后像是看到了救兵,眼神里充满了希望,“我下个屁的毒,你来的正好,快快快,会煮粥吗?”
自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长孙无用哪里会这种东西,于是他老实地说道:“我不会啊。”
“不会滚!”阿紫从来不是个说废话的人,于是敞开的窗户在长孙无用的鼻尖处关上了。
失魂落魄的长孙无用走一步摇一步,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长椅边,一屁股坐了上去,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怎么说,问出些什么没有?”在长孙无用坐下的第一时间无月明就说话了。
长孙无用茫然地摇摇头。
“她没说话?”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没问出口。”
“你怎么没问出口呢?”
“因为……”长孙无用突然沉默了,“说来话长啊。”
“那你就长话短说。”
“一言难尽呐……”长孙无用晃着脑袋慢慢悠悠地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了口。
无月明捏了捏拳头,正要动手的时候,长孙无用又说话了。
“建议你自己去看看,里面发生的事情纵使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很难用语言解释清楚。”
“真的假的?”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无月明在长孙无用那双包含着复杂感情的眼睛里看了半天也并没有找到欺骗的成分,于是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小院。
鼻子比长孙无用灵得多的无月明自然也发现了异样,于是那扇刚刚关上的窗户再次被推开。
窗户里的阿紫比刚刚还要狼狈一些,白如凝脂的俏脸上沾了几块黑灰,灶台里的火苗从缝隙里窜了上来,滚滚黑烟直冲向上,怕是他再晚来一点这小屋子就要被点着了。
“阿紫姐姐你是不想要这屋子了吗?要不我帮你全点了?”
“小明,你来的正好,会煮粥吗?”阿紫闻声抬起了头,朝无月明招了招手。
“你……是说什么样的粥?”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让无月明有些紧张。
“至少得是能喝的吧?”阿紫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也有些不自信了。
“那我还是会的。”身为一个经常在大山里抓兔子的人,这点小厨艺还是有的,于是无月明顺势翻身就从窗户跳了进去,挥挥袖子扇走了烟尘,站在灶台前收拾起了锅碗瓢盆。
熬一碗吃不死人的粥并不难,于是没花多久,这碗粥就出锅了,无月明正把粥往碗里倒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阿紫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喝粥了?”
“不是我喝,他醒了,我熬给他的。”阿紫紧盯着无月明手里的碗,生怕洒了任何一滴。
但不争气的无月明双手一晃,盛满粥的碗险些就要摔落在地。
一直盯着碗的阿紫瞬间反应了过来,抢过无月明手里的碗,顺带还白了无月明一眼,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
厨房里的无月明默默地收拾好了灶台,一步一摇地回到了长椅旁,一屁股坐了下去,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了,瘫在左边的人向瘫在右边的人问道:“你呆了这么久问出什么了吗?”
无月明缓缓地点点头。
“那你倒是说话啊!”
“屠二蛋醒了。”
“那是好事啊。”
“那粥也是熬给他的。”
长孙无用沉默了。
良久之后,长孙无用说道:“她不是给你熬过药吗?”
回答长孙无用的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是满是无奈的感叹,“我自幼喝了很多药,如果说什么好吃我分不出来的话,那什么药是好药我一定能尝的出来的。阿紫姐姐熬的药单纯就是把所有的药材全部丢在一起,不讲究分量,不讲究火候,只是煮熟了而已,做起来自然简单,只是那药但凡换个人喝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现在她要熬粥,既要考虑分量又要考虑火候,自然是做不成了。”
“那这药你为什么要喝?”
“因为是阿紫姐姐熬给我的啊。”无月明向后仰了仰,脖子枕在长椅靠背上,半下午的阳光顿时洒在了他的脸上,让他半眯起了眼睛,“她是真的想救我,也是真的想给屠二蛋熬粥。”
“救你?令丘山伤成那样子,就去天元那里睡了一觉就活蹦乱跳了,你还用得着救?”
“你也说了那是伤。”
“伤怎么了?”
“能养好的都叫伤,治不好的才叫病。”无月明又往后仰了仰,把整个人都融在了阳光里,就连身上的血腥气都被阳光赶跑了不少,看上去祥和得像是一个邻家的大哥哥。
但同样沐浴在阳光里的长孙无用却暴躁不已,他用眼角瞅了一眼无月明,用最歹毒的话说道:“我看你确实是脑子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