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道:“据臣观察,二人不过是肉食鄙夫,懦怯无能之辈,徒负虚名罢了。似这等一座关隘,进可攻取,退可据守,二人如果是勇悍的,怎肯不开关应战呢?如今只是逗留关内,这分明是畏怯了!”
世宗道:“卿又将如何攻取呢?”
赵匡胤道:“兵贵神速,当出兵骤进,攻其无备,便可一鼓夺关,生擒二人了!”世宗道:“朕亦思要夺此关,须用袭击的法子,适闻卿言,正合孤意,知卿前去,定操胜算了!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即刻就命卿领兵前去,朕专候成功便了。”即拨兵二万,令匡胤带领了去。赵匡胤奉了命令,星夜督军前进。真是人禁口,马衔枚,一路上掩旗息鼓,寂无声响,将及天明,已抵关下。赵匡胤就乘曙色朦胧中,暗暗一声号令,把座清流关围得铁桶相似。关上守兵,尚都在睡乡里,好梦正酣,全然不晓得此关已迫至万分危急的时候,眼见得就不能保了,直到晨鸡迭唱,旭日东升,才慢吞吞地各个揉着两只朦胧眼,起来扎束布置,命侦骑出关打探军情。不料关门一开,侦骑未出,突来一员大将,猛吼一声,跃马横刀,逢人便杀,锐不可当。那后面的兵丁,就一窝蜂似地跟着涌进关来,人人恐后,个个争先,赶杀守御兵卒。那些守关的兵卒和预备出关的侦骑,直以为是飞将军从天而降,吓得魄丧魂飞,哪里还敢抵抗,只是鼠窜般地四散奔逃。
皇甫晖、姚凤两人,方在起床,听得周兵已杀进来,毕竟是南唐健将,智见不凡,飞走出室,腾身上马,疾驰向东奔滁州而去。可怜这十万唐兵,被周兵大刀阔斧杀得奔逃无路,躲无门,早已死伤了一大半。仅有一小半逃得快的,侥幸留得生命,步着他们主帅的后尘,仓皇奔到滁州城来。
皇甫晖、姚凤进得滁州城,收合溃兵,尚不足四万人了。登城一望,只见周兵也漫山塞野地,彤弓一一,白旆央央,喊杀追奔过来。皇甫晖向姚凤道:“赶紧把城外吊桥拆毁,遏止敌兵渡濠攻城,再图良策退敌吧。”
姚凤道:“此时也只有先行这一着。”两下计议已定,当下传令拆桥抽板。兵士得令,即忙奉行,拆卸停当。皇甫晖、姚凤总道这么一来,濠渠广阔,周兵急切不能飞越,暂时可以缓兵了。谁知赵匡胤一马当先,追到濠边,见吊桥毁去,大怒道:“没智勇的笨儿郎!你道这样遏制得住天兵么?”言未毕,他把马鞭一扬,那一骑银鬃玉兔马,忽地腾空而起,只一跃就超过了濠渠,安安稳稳地到了那一边。众兵丁见主帅已过去,也一声呐喊,尽都凫水而渡。一霎时,全数过了城濠,把城围住。皇甫晖、姚凤早惊逃入城,把四门紧闭,分兵固守。赵匡胤就传令四面架设云梯,悉力猛攻。皇甫晖见势头不好,连忙令兵士向城下传呼,请周将答话。
赵匡胤听得,抬头一望,只见城上站的正是皇甫晖,对他拱手,便应声道:“有话请快说,迟即破城进来了!”
皇甫晖道:“将军想是赵统帅了!我与你私下原无仇隙,只缘各为其主,是以相争。你袭夺我清流关,也就够了,为何苦苦地相逼呢?大丈夫临阵,自当明战明胜,你为何暗里袭击,攻人无备呢?而今与你一言为约,请暂行停攻,退出尺寸之地,容我出城列阵,与你枪对枪、刀对刀,决一胜负!我若再败,愿把此城奉献。”
赵匡胤道:“好!好!好!就依你!横竖此城已在我囊中,不怕你移到哪里去。我就停攻退步,让你缓缓整军出来,我与你厮杀一场,那时好教你死而无怨。”说着,传令停攻,退过城濠,列阵相待。皇甫晖也急下城来,对姚凤道:“而今只有拚着一死了!”姚凤道:“你我且并辔齐出,杀他个措手不及,纵然捉不得赵匡胤,也给他个厉害,使他不敢正视此城?”皇甫晖道:“正当如此!”说着,率领兵卒,大开城门。二人果然并马冲出,直蹦周阵。那时匡胤正等得心焦,要催马搦战,忽见皇甫晖、姚凤齐冲出来,暗道:“送死的来了!”不肯怠慢,骤马从斜刺里疾出,举起倚天剑,向皇甫晖盖顶直下。皇甫晖倒弄得措手不及,左肩上早击了个正着,“啊呀”一声,撞下马来。周兵一见,即上前将他绑了。
姚凤急来相救,不提防长戈齐至,马先受伤,前蹄一蹶,也就搀翻于地。周兵又上前将他绑住。南唐两名大将,勇气未施,就一齐遭擒,死在九泉,也终是一对冤桶哩!唐兵看见,自然不敢当敌,立时全部溃散了。于是滁州城,便不战而下。
赵国胤入城安民讫,便遣使押解囚虏,向世宗处献俘报捷。世宗大喜,受俘毕,即命翰林学士窦仪,至滁州籍记库藏。匡胤一一交付了,窦仪一一籍记明白。忽匡胤欲赏军兵,要取库中绢匹。窦仪拦阻道:“将军初入滁州,就是尽取库中储藏,仪不敢有异言。而今仪承上命籍记为官物了,将军却不得擅取,必有皇上诏命,仪方可应付,愿公明察!”
赵匡胤听说,忙改容谢道:“学士说的是,我知错了!”心下十分敬重窦仪公忠为国,作事不苟。过了数日,这日赵匡胤正在与窦仪谈论公务,忽听报:“有一人奉圣命来此,要请见无帅。”赵匡胤见说是奉旨意来的,疑心或有甚紧急事故,忙命卫士:
“快把那人请了进来!”
这正是:
座上原经有国士, 一阶前忽又来谋臣。
要知来的那人是谁,究竟有何事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