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体抖动了一下,捂着的杯子瞬间倾斜,倒在了桌子上,浓郁的咖啡顺着桌角,流湿了我的裤子和鞋。
她又急忙把杯子摆正,朝我递纸,带着歉意慌忙说道:“胡途,对不起,你快擦一擦,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不用管它。”
她却迅速拿起纸巾,蹲在地上为我擦着鞋,我心里不好受,抓住了她的手腕,痛苦地说道:“你别这样,我难受。”
“那你自己擦,不然我也难受。”
贝一一起身,我松开了她,她重新回到座位,继续双手捂着空杯子,我看着心疼,这副样子透露出她是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
我俯下身子,擦干了多余的水渍,而后面对着她,酝酿离别的话。
她却先一步开口道:“胡途,我知道你很不想见到我,但我真的不放心你,我怕我一走你也跟着走了,等你病好了,我就离开,行不行?”
“这是个伪命题,你在,我的病就好不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周围再也没有了任何声音,现场安静的可怕,空气似乎都快要凝结,每一秒都好像被无限延长。
许久后,贝一一低声道:“行,你要我走,也可以,但你能不能做到自己打败抑郁症?”
“能。”
她打开手机录音,然后才要求道:“你发誓!”
我做出发誓的手势,却半天开不了口,我怕她一走又像上次一样出意外。
于是向她要求道:“你得去找你爸,不要乱跑,不然我也不放心。”
“会的,我回去相亲,他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贝一一语气平静。
而此时此刻,我却滋味莫名,我的潜意识里,贝一一还没有长大,至于谈婚论嫁,对她来说更像是还没摸进门槛,以至于她说相亲,显得有些突兀。
“你快发誓!”
“好......我发誓:自己走出抑郁症,努力面对生活。”
她把录音保存好,发给了我一份,然后起身就走。
我在凳子上坐着,心里空落落的,可能是她在我心里,也占了很大的分量,而我,努力活下去都变成了一种责任。
泪水悄无声息地在脸颊上滑过,咖啡店里很快就没有了她的气息,我失神般注视着她碰倒的杯子。
意料之外,她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两份冰淇淋,递给了我一份,依旧坐在对面,但没了言语。
我注视着她吃,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腮帮子冻得通红,我知道,等冰淇淋吃完,她就真的走了。
我们都很有默契,就是离别时保持沉默,不说再见。
接近一刻钟,她终于吃完,而我仅仅只是舔舐了一口,这也是我第一次冬天吃冰。
她默默地走了,我手上的冰淇淋也在渐渐地融化。
我说不出心里的那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一只很漂亮的蝴蝶,我尝试留住它,却是在消耗它原本的绚烂,于是我不得不放任它离开,而且对于它,我还有一份厚重的亏欠。
……
我无心整顿咖啡店,打算按照原先那套经营方式运行。
我尝试收集治愈的文字、图片和音频,把打败抑郁症当作首要任务。
待到晚间时分,我独自打车去了嘉陵江畔,来到陈卉独有的那个角落,凭栏远眺江面。
我点上烟,我已经很久没有吸烟了,我仿佛在尼古丁和焦油的麻痹下,变得异常兴奋,一根接着一根。
今夜没有星光,天空灰暗,像是哭过。
就在刚刚,田霞给我发来一条信息,告诉我陈卉已经在稻城。
她说,陈卉的位置信息也发了一份给李文健,她更在意的是陈卉跟谁能幸福,至于我,去不去随便。
陈卉对我的态度很明显,我不敢拿自己的誓言为她冒险,我要经营好自己的每一天,让自己脱离苦海。
我熄灭了手机屏,伸手不见五指,将自己置身黑暗,等待黎明的曙光。
特别提示音响起,这是我在贝一一走后专门为她设置的,我怕再次伤害她脆弱敏感的心,所以必须注重她发来的每一条信息。
“能给我发一张你和雪球的合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