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西乾月将夜行衣的最后一块护甲缠在了自己的左臂上。
苍南叹着气,相当无奈地也在往自己身上套夜行衣,他扭头看向西乾月,哭丧着脸道:“月儿,咱白天都已经坑过人一把了,晚上再去不会让人扣下了吗?”
西乾月穿好自己的衣服后,走到苍南这边帮他绑护甲,开口道:“怕什么,西山别苑能做主的不就只有柯鸣了吗?他还敢随意羁押朝廷命官不成?”
苍南并没有觉得欣慰多少,双手搭在西乾月的肩膀上,叹气道:“咱们不要起冲突,遇上事赶紧跑。”
“知道了知道了。”西乾月拍开苍南的手,无语极了:“只是带人去盯梢,又不是去行军打仗,你怎么这么紧张?你要不然就留在王府吧,非要跟着我做什么?”
苍南撇撇嘴:“走吧走吧,我不说了还不行。带你的人还是带我的……算了,带你的吧。”
西乾月眼睑微垂,掩住了自己的神情,应了声:“嗯。”
她知道,苍南既然选择与自己一道,他的人手自然都不能动用了。连自幼跟他一同长大的祝午,都得瞒得结结实实。
苍南是个对情绪十分敏感的人,在西乾月回话的同时,他就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他伸出双手抚住了她的脸颊,将西乾月的脸抬起来揉搓着:“月儿啊,怎么了你?该不会是我非要跟着,你觉得烦了吧?”
西乾月当即板着脸把人推开,也顾不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她可是尊贵的永安公主!就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对她动手动脚个没完!
“对!烦死了!”
“那怎么办啊,可人家担心你嘛。”苍南厚颜无耻地重新贴了过来……
二人你推我搡地走到岳王府侧门,梁丘炎已经早就等候在此了。见到二人来,他行礼过后,将手上牵着的两匹马递给了西乾月和苍南二人:“主子,王爷,属下带了十几个擅长潜伏的兄弟。”
西乾月接过缰绳,点点头,翻身上马:“走吧。”
一行人在黑夜中疾驰了几个时辰,终于来到了距离落西山几里外的茂林中。
西乾月比了个手势,十几精兵动作整齐麻利地下马,将马安置好后,列成几排等待着西乾月的命令。
苍南也把马栓好,走到西乾月身后,倚在一旁的树上,看得啧啧称奇:“远东军确实是有点东西啊,梁将军方便回去写份练兵指示给本王吗?”
梁丘炎愣了下,连忙侧目看向西乾月求助:“王爷,这……属下……”
西乾月面无表情地给了苍南一个肘击,正眼都没给他一个,继续比了个手势,带着人往深林走。苍南捂住自己受击的肋骨,不知道自己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连忙跟上西乾月。
西乾月选了一个能清楚看到山下夕雾阵入口处的位置,领着十几个人潜伏在了正对面的树林中。
高耸而茂盛树林将月光挡了个结结实实,林中时时响起树叶摇曳发出沙沙声,以及阵阵鸟鸣。
西乾月半蹲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紧盯着前方的落西山,而苍南则闲适地坐在靠近西乾月的另一根树杈上。
远方的夕雾阵入口处,不时会有一闪一闪的光亮,那是有举着火把的侍卫巡逻而过。
苍南打了个哈欠。他扫了眼黝黑的脚下,又看了眼远处,凑过去跟西乾月耳语道:“那帮人今晚上还能来吗?”
西乾月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我也不确定。”但另一方面,她其实对这伙刺客有一些猜测。
苍南用来忽悠吕修的那些话自然当不得真。刺杀她和苍南的是秦国旧部,西乾清既然已经跟秦国旧部们坦白了身份,他们自然就没有理由和实力强劲的西乾清为敌。
重点是,落西山遇袭的时间很是巧合。正巧是在她逼迫着萧贺坦白了苗裕在东宫职责的当晚。
但西乾月很笃定,有萧贺这个身世的秘密为前提,他绝对不会将与她见面的这些事告诉西乾绝,除非他不想活了。
萧贺做的?或者是……萧贺背着太子做的?那又是为什么?
苍南实在是觉得坐都坐累了,于是动了动身子,再次随便碎碎碎找话题:“你说这西山别苑里到底有什么啊?怎么又是布阵又是袭击的?”
苍南随口的一句话,却让西乾月愣了愣,让她不免慎重地思索起来。
她上辈子没进过西山别苑。上辈子她夜探之日西乾清尚留京中,她刚刚进了个大门,就被白尘发现,丢到西乾清面前去了。细细算来,当初也很奇怪。西乾清和白尘闲来无事,不在京中的秦王府待着,跑来京外的西山别苑做什么?
而这辈子西山别苑倒是进去了,但看起来它和其他行宫别苑并无区别。巧的是,她在那次见过柯鸣的时候,也提出了个与苍南相似的疑问——
一个西乾清守夜营的亲卫,能上阵杀敌的副将,竟然就只是用来看守别苑,未免太过屈才了吧?
西乾清是这样的人吗?当然不是,他向来知人善任。
他似乎只有对待……她二哥,才会用这么谨慎又保守得过分的态度。
西乾月缓缓地,带着犹豫和不确定开口了:“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西乾清这些年查到的所有关于二哥的人证物证,全都放在了这?”
苍南怔了下,猛地看向西乾月,声音都差点没收住:“你要把西山别苑打下来?!”
西乾月:“……”她……倒是还没想到这里。
没有得到西乾月的回答之后,苍南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这实在不能怪苍南,他当惯了聪明人,联想能力绝对是一流。通常一般的情况下,旁人只要说了一句,他都会往下深推个两三句。由此,无论是说了的还是没说的,他都能得知一二。
显然,此时的苍南可能联想过度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回答:“那什么,咳咳……我开玩笑呢。你继续说,你为什么突然有这个猜测?”
西乾月觑了他一眼,对苍南的脑子简直佩服至极,她启唇说起正事:“只是觉得西乾清对西山别苑的重视程度很古怪。”
苍南也跟着思索了一阵,皱眉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我跟秦王这么铁的关系,他竟然一次都没有邀请我来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