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齐齐给西圣王母叩礼、奉茶。
王母先喝了自家儿子那杯,放下。轮到毓灵面前,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凌厉的双眸反复审视这眼前这个来路不明的帝后口中的下界散仙,一挥手,青绿色的长长的衣袖在毓灵面前摆过,毓灵纹丝不动。
拨云拂面,她竟看不出这女子的原形!目前只能看出化仙的时间尚短,道行极浅,还是靠她蟠桃园的千年蟠桃的仙力给补上去的。
王母已隐隐含怒。
钟秀赶忙行礼赔罪:“望母亲手下留情!”
“遮遮掩掩,又有何见不得人?!我仙家皇仪,怎容一来历不明的妖孽践踏?!”王母终于怒了,只用三成仙力就解了钟秀给这位新妇下的障眼法术。她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女子一脸倔强,一动不动的样子,把右手缓缓放在新妇头顶,手掌轻轻一划,便看到了毓灵的前世今生,她叹了口气,竟还是她瑶池边上、百花园外的一簇野生的铃兰花。再往前看其来处,竟是多年前,先帝驾崩之后,自己于昆仑雪山静修、祭天时,衣衫上误粘的一粒人间花种,过后自己回天庭时,又被风神吹落到她瑶池边的。
“许是天意。”西王母叹了口气,“也罢,这也算你与我有所仙缘的羁绊。罢了罢了!日后嫁过来再潜心修炼就是。既你甚得战神的欢心,我仙界也并非容不得你。罢了,你们且回吧。”
“谢母后开恩。”青帝的脸上喜气洋洋,拉着毓灵拜谢之后便又匆匆回去了。
瑶池仙子奉上一杯安神茶,适时说道:“看来青帝是真的很喜欢那株铃兰花精,叫什么,毓灵的。青帝连给她取的名字,都显得那么伉俪情深。这对小夫妻,确实也般配得紧呐。关键是我看那铃兰花精也无甚害人的邪佞心思,留在战神身边,也是个照应。”
“算是颇有仙缘。”王母饮茶,放下通透的青玉杯。对这个新妇,算是认可了。不知想起了什么,她眼中又染上了几丝伤感,凝噎,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没有让它滴落下来。许久才罢。王母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枝桠上的寒霜,莫名想起了昆仑雪山的飞花与雪片,想起了她与先帝曾经恩爱的过往,昆仑山,是他们首次定情的地方,当时的先帝还是皇子,风华正茂、俊美清雅又温柔谦和,那般温柔敦厚的一个人……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收起神伤,良久对着瑶池仙子喃喃道:“漱儿,陪我回一趟昆仑山吧。”
玉漱知道,王母又想起了先帝,她眼波含泪,双手扶上王母的手以示安慰。她原本就是王母的陪嫁宫女,从小与她一块儿长大,陪同王母经历着她年轻时的一切的爱恨痴缠,再到人至暮年的从容洗练。这种时刻,她知道自己什么都帮不了她,无论是幼时的那个少女玉瑶,还是如今通透智慧的西圣王母娘娘。她能做的,只有继续陪在她身边,一如从前,陪着她,倾尽全力地守护和扞卫着她而已。
“漱儿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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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二,薄暮时分,漫天绯霞洒落天际,流云稀疏,风吹四散。
玉琼殿内阁偏室,毓灵正在桌上秉烛书写大红的“喜”字。突然室外狂风大作,一股疾风吹开窗户,窗棂被狂风卷袭着,左右摇摆,咯吱作响。
毓灵这才发现,窗外的天际不知何时竟漆黑无比,一颗星子也看不见,这股疾风顺着窗沿卷入室内,霎时扑灭了桌上孤零零伫立的烛火,它就像一个调皮蛮横的孩子不管不顾,一股脑儿地将桌上的烛架、毛笔都卷席在地。
“砰!砰砰!”熄灭的蜡烛与毛笔在地上打滚儿。她还没来得及去捡,突然体内顿生灼烧之感。两股巨大的对冲的力量在她体内乱窜,一股蛮横无比地想要破体而出,另一股则在极力地压制着它,妄图削弱它乃至根除它。毓灵被这两股力量撕扯着,倒在地上挣扎着,却无计可施,只能任由这两股力量此消彼长、互相斗争。她全身酸软无力,痛得近乎死去活来,她想喊钟秀过来,可惜声音早已喑哑,竟是连出声的力气都无。她挣扎了许久,这才想起,钟秀在三个时辰前接到天帝急诏便匆匆去了太极殿,此刻怕是仍在与天帝商谈军政要事。
毓灵惨然一笑,认命般接受着这非人的凌迟。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身体里闪现出紫色的妖冶华光,在漆黑的偏室里显得尤为触目惊心。微弱的白光忽明忽暗,最终被紫光以压倒性的力量瞬间扑灭。
她费力地微微睁开眼,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体内的冲突终于平复,看来是某一方力量取得了胜利。稍稍运作内力,一股紫色的火苗竟在她的右手掌“腾”地升起。她诧异地看着这奇异诡谲的紫色火花,它紫红色的火舌一条条向上窜起,显现出无与伦比的旺盛的生命力,在暗室中显得尤为妖冶美丽,稍看久一些,竟顿生被它的魅惑摄去心魄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