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漆黑、灵动的眸子紧紧锁住方天霸,她恭敬地俯身叩拜道:“在下云游四方,对中原附近的几个游牧民族的文字也有所涉猎,虽不敢说是精通,但大致通晓其意还是可以做到的。官人若对此案心存疑虑,不妨将这鹿哨给小女子一瞻,或许可为官人分忧。”
“哪里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娘子?!军营之中,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把她一起抓起来。”刘军头一心只想尽快了结此事,防止总指挥继续细查下去,所以难免有些火冒三丈。
方天霸低沉的声音响起,隐隐含怒:“且慢!刘军头何来这么大的火气?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既然这位娘子有辨识外族文字的能力,不妨给她一试。反正今日,本指挥有的是时间在军营中消磨。”
他将手中的鹿哨递到女子面前,女子赶忙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来接,他把冰冷的鹿哨放入她温热的手心里,心里竟没来由地想她的手一定很柔软,意识到这一点的他怔了片刻,一时间也不好意思去看女子半遮的面容,只好掩饰般地回身坐回原先的黑檀木椅,正襟危坐在桌旁。
女子拿着用桦木镌刻出的牛角形的鹿哨细细端详,过了一会儿才出言道:“官人明鉴,据小女所知,这鹿哨一般盛行于东北的女真族部落与北方大辽的契丹一族,且这图形的字样应为女真族的文字,译过来即是‘哨子’的意思。我中原大国一向与女真族睦邻友好,如今也证实这并非敌军西夏族的物件儿,这大娘年迈体弱,还请官人多多体恤百姓生存之艰辛,放这老人家一马吧。”
“你说这是女真族的字样便是?刚刚我一直盘问这老妪,她为何不实话实说?我看,你们八成是一伙儿的,都是西夏派来的奸细也未可知啊!总指挥,绝不能听信这来历不明的小娘子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呐!”刘军头再次叩拜。
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语调含羞带愤:“刘官人若是不信,大可拿这鹿哨上的图样去西城里问问,这些年,我中原与女真族商贸来往频繁,你去西城最热闹且繁华的市井找几位做外贸生意的商贩一问便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我愿意陪着老人家一同被关进审问西夏俘虏的军营,一同等候真相的水落石出。”
女子的语气那般笃定,这倒是令刘军头心里有些发毛和没底了。
方天霸终于开口,给这事下了一个定论:“小娘子好胆识!那就依你所言。关押西夏战俘的军营太过血腥、阴冷,实在不适宜女子居住。你二人就暂且留在这间军营里等候发落,其他流民全部释放,鄙人会亲自派人去西城商贾中打听,若多方核实了结果,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那小女子静候官人佳音。”素衫衣裙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拜礼,方天霸的心中微微荡起几丝波澜,面上还是一贯的严谨和肃然。
他嘱咐了手下士兵几句,遣散了一屋子的流民,随后便带着几个粗野的男子离开了这间军营。临走,他看了眼女子扶着老人坐上床榻的身姿,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最后还不忘细心地将军营大门微微阖上,又将门外厚重的围帐放下来,这才算稍稍放心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