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夜，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当湛卢山也跟着一片寂静的时候，一个身影轻车熟路的穿梭在林间，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的向前走着，就好像他仅仅是在赶路一般。

洛清游并没有跟上前去，她在树林外停下了脚步，她并非想打探山神以及这座山的秘密，她只是心中稍有疑虑，想要问一问山神大人而已。

莫闲子并没有在意那个跟了他一路的尾巴，只是她走到奇门阵外停下了脚步，倒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但是无妨，反正他今日要见的是里面的那个人，只要有他在，还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皮底下将人救走。

“你终于舍得来见我了？”莫闲子刚刚踏入山洞，洞里就传来了这句阴森森的话语，语气冰冷骇人，其中夹杂着极大的不满和愤恨，如他的嗜血的目光一般，让人很不舒服。

“你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莫闲子慢悠悠的开口说道，他早就习惯了厉鬼这般不友好的眼神，因为这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不生气难道我还应该高兴吗？”厉鬼咬牙切齿的说道：“瞧瞧你干的好事，我的一只手都快没了，你以为你们会好过吗？”

莫闲子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厉鬼那只近乎透明的左臂，他的力量如今消散的越来越快了。

厉鬼嗤笑道：“你们可真会玩啊！把我放在前面做挡箭牌，用我的力量去对抗入侵者，而你们在后面高枕无忧，如意算盘打的可真响啊！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的命可是连在一起的，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的欧子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我死，他就跟着一起死！”

莫闲子沉默半响后，才幽幽启唇：“我没忘，也不会忘。”

厉鬼如看猎物般审视着莫闲子道：“没忘？那你的女娲石找到了吗？”

莫闲子冷冰冰道：“没有。”

“废物！废物！”厉鬼越发暴躁的说道：“亏你还是山神大人，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女娲石都找不到，你究竟是想看着他死还是想看着我死？你就这点能耐吗？你就这么没用吗？啊！”厉鬼五官扭曲的咒骂道，他恨透这种衰弱破败的感觉了，就像是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那种无能为力，那种生机活力一点一点被抽离身体的枯萎之势，足以将他理智尽数熄灭。

莫闲子依旧冷漠的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啊，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女娲石可遇不可求，我耗尽毕生修为也只不过留了他千年，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你觉得我还能做些什么？”

厉鬼眼神忽变道：“你什么意思？”

莫闲子一脸死会灰的说道：“剩下的时日虽然不多了，但我想好好的跟他一起度过，我不会再渡给你任何法力，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吧，好自为之。”说完，莫闲子便转身不打算再与他多废话，他与他本身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从头到尾都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厉鬼震惊道。

莫闲子背对着，难得还有一丝耐心的说道：“怎么，不可一世的妖王，如今虚弱的，连耳朵都不好使了吗？”

厉鬼强压心中怒火的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当初是你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救他，如今你竟然让我好自为之，荒谬，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厉鬼继续说道：“你不是喜欢他吗？你不是没有他活不了吗？这才多长时间你就放弃了？难道你说的喜欢就是这么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经不起岁月的蹉跎？那他呢，他知道吗？他要是知道的话会不会指着你的心口质问，它究竟是真是假”厉鬼歇斯底里的激怒着莫闲子，他知道莫闲子将欧子夜看的有多重，也正因为这样，这千年来他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可如今他竟然想摆脱自己，简直痴心妄想！

“你不说，我还真怕自己忘了。”相比厉鬼的暴躁，莫闲子深沉冷寂的声音才能让人觉得恐惧，只听他在黑暗中幽幽的说道：“是啊，当初是我跪在地上求你救他，你的确是救了他，可他活了过来变成了一个灵识残缺的无主孤魂。即便你强行提升了他的灵识，使他能够不惧日光，能在生人面前化形，可那又如何？他已经不再是人了，他入不了轮回，如果没有力量的维持，终有一日他会消散于天地间，一无所有！”

厉鬼不依不饶道：“可我救了他，如果不是因为我，他岂能苟活千年？区区一个凡人，百年都是妄想，他能活的今日，全都是因为我！”

“你是为了你自己！”莫闲子声音骤起的说道，这些年对他的隐忍也着实让他心力交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故意将自己的元神附在子夜的灵识上，你就是为了能与他寿元共享，你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所以你假意相救于他，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是为了救你自己。别那么恶心了，认清现实，今年的除夕之夜就是你寿终正寝的日子！”

莫闲子恨透了他这幅把人当傻子的模样，明明贪生怕死的要命，却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依然为王的恶心行径。以往是莫闲子心甘情愿被他利用，被他趴在脖子上吸血，可现在他不愿意那么做了，即便是为了子夜，他也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

说完这番话，莫闲子一甩衣袖干净利落的走出了山洞，只留下那个似要杀人的厉鬼在洞中疯魔似狂。

“你回来！你把话说清楚！”厉鬼暴跳如雷的吼叫道：“莫闲子！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整个山洞都回荡着厉鬼愤怒的咆哮，但这又能怎么样呢？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让人闻风丧胆的妖王了，如今的他不过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可怜虫罢了，再多的愤怒也掩盖不了心中的恐惧。

莫闲子离开了山洞，洞中的怒吼还在持续，只见他轻挑嘴角，似乎颇为满意的笑了笑，转身便走出了奇门森林，他还没忘记，森林入口还有一位正在等着他呢！

“出来吧。”莫闲子站在森林外负手而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