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好事,起码没有人会在半夜的时候来偷袭他,何况这么小的船,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回事。
他重新回到舱内,终于觉得彻底轻松下来。
好巧不巧,饥饿的感觉偏偏在这时候席卷而来,算算时间,已是快两天没吃东西了。
何方在船舱内躺下,心中苦笑。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也能落到这种地步。
如果先前不去十二飞鹏帮,他就不会察觉事情的真相,那么就不会有人来杀他。
可是若不去,真相却永远也无出头之日。
这一切是他必须要做的,没有理由退缩。
事情发展到现在,许多细节交织到一起,确实给他指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他要去找易潜龙,其实并不全是为了逃命。
若是逃命,有很多更好的去处。
长江沿岸的流匪势力很大,上下遍布七八个省份,易潜龙纵横江湖几十年,他的消息能力,如果在江湖上称为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而且他的势力制度松散,不会被别人渗透内部,没有老伯和万鹏王那么多的顾忌。
只要能找到易潜龙,就可以彻底确定这一切的根源所在。
可惜的是,他的势力虽然不会被渗透,但过于松散,很容易被有心人拦截对付。
“看来,老伯早就算到了这一切。”何方喃喃自语。
何方相信,先前那条船,确实是易潜龙的船,也确实是来接应他的。
老伯早就知道,何方这一去必定会受伤,孟星魂和石群都有可能是老伯安排去救他的。
老伯甚至还算到,何方接下来一定会去长江水寨,便将消息传给了易潜龙,让他派人准备接应。
可惜,老伯只能算其一,却算不到其二。
他没算到这些人半路遇上了刺杀,一船的人都被丢入江中。
刺杀他们的人换上水手的衣服,并从水手口中得知了消息,这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何方躺在船舱内,脑中一遍遍过着这些事情,睡意渐渐袭来,这一次他没有阻止,缓缓睡了过去。
若有若无的寒风吹着门板,发出呜呜咽咽地呼啸声,宛如长江的哭泣,又好像是催眠的夜曲。
这一觉睡的不好,身上的伤口时不时地就会疼,即便在梦中,这些疼痛也时常折磨他的神经。
就这样熬到后半夜,朦胧中,何方似乎听到了一阵阵箫声。
箫声伴随着水浪的声音,宛转悠扬,如高山流水,连绵不绝。
何方渐渐醒来,听着箫声,感觉恍如隔世。
记忆的碎片中,一些久远的画面浮现出来。
那是很早很早的时候,高老大带着他们四个人建了一座小屋,置备了简单的生活用具。
她知道石群喜爱音乐,自己连续一个星期每天只吃一顿,省下的钱给石群买了一支箫。
小何还很小,看到孟星魂的馒头比自己的大了一点,就气愤地去找叶翔说理。
叶翔笑着从自己馒头上掰下一小半,递给小何,使劲地揉着他的头。
石群坐在远处的石头上,一遍又一遍练着不知从哪偷学的曲子。
这些原身的记忆,此时竟如同亲身经历般,清晰无比。
也不知听了多久,一阵寒气钻进衣服,何方打了个哆嗦。
他瞬间清醒了不少,方才那种半梦半醒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箫声还在继续吹着,似乎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何方听着听着,忽然激动起来。
“莫非这是石群的箫声?他在找我?”
睡意顿时完全消散,他立刻精神起来,坐起来仔细听着声音的方向,判断出应该是北边。
他撑起船桨,改变船身的方向,尽力朝那个方向划去。
此时是后半夜,按道理不应该有其他人,忽然出现的箫声,极有可能是石群。
何方心里也松了口气,若真是如此,说明石群成功解决了那些人,并且追赶上来,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划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隐约看到了岸边,能看到几座低矮的房屋分散在四周,箫声越来越近。
不久,小船终于靠岸。
这时何方才发现,他看到的那些房屋并不在岸边,岸边很大一片都是菜地,箫声就从下游一点的方向传来,此时已听的十分清晰,绝对就在一里之内。
何方尝试着站起身,身体已经可以做简单的活动了,几个时辰的休息,又有真气的蕴养,使伤势恢复了不少。
他不知道此时飘到了哪里,只希望离自己熟悉的地方越远越好。
船靠在岸边,何方小心翼翼地上了岸,将绳索一同带下去,绑在一块大石头上固定船身。
然后将长剑插入腰带,伤药带在身上,暗器也捏在手中,做好一切防备,这才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虽然判断箫声的主人大概率是石群,但他没看到,就不能做百分百的肯定,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走的很轻,很稳,没发出一点声音。
慢慢的,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似乎是坐在石头上,箫声就从这人手中传出。
一直走到了离那人只有五丈的距离,对方都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何方停住了脚步,心也沉了下去。
他虽然轻功不错,但这里没有路,都是荒地,不可避免还是会有一些轻微的脚步声。
如果那人是石群,不可能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如果这个距离还感觉不到有人靠近,他们这些人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他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过也有过预料,当下就准备回到船上。
不料他刚打算走,箫声忽然止住。
何方心中一紧,已经握上了腰上的剑。
微风中,那人影慢慢站了起来,通过身型来看,应该是个女人。
她缓缓转身过来,环境太过黑暗,没有看到何方,只顾低着头朝这边走来,似乎有心事。
何方也不敢动,他此时最大的事情是逃命,除此之外,不想与任何人有来往。
有人,难免就会有麻烦,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可惜他不愿找麻烦,却无法让麻烦不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