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
沉心湖
湖面结了一层薄冰,风一掠过,便“咔嚓”作响。两岸芦草随风摆动,余晖照出芦影,齐齐映在冰面上。
小径两旁的树木早已褪去绿叶,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偶有几只乌鸦飞过,更添几分寂寥。
牧云卿将人放在岸上,转身拿了块石头狠狠朝湖面砸去,水花四溅,豁然砸出一个冰洞。
沈忱溪抱着手立在一旁,瞧不出喜怒。
牧云卿在芦苇丛里翻找片刻,拿出两把鱼竿,开口道:“沈大人要试试吗?”
眼前的人不为所动。
“试试嘛,”他将鱼竿塞到沈忱溪手里,“沈大人此时正需要做些凝神调息的事。”
“冰钓?”沈忱溪转头看向他,声音淡淡的,“牧大人好兴致。”
牧云卿不回话,撩起袍子就在岸边坐下,将鱼钩甩进冰洞。
沈忱溪犹豫片刻,也在他身侧坐下,“这冬日垂钓,别有一番雅趣。”
“是吗?”牧云卿伸手轻敲鱼竿,声音在寂静的湖面显得格外清晰,“你倒是逆来顺受得很。”
“我只当这是你为我寻的乐子。”沈忱溪道:“毕竟,你我难得有这般清闲的时候。”
“不生气了?”
他轻挑眉梢,似笑非笑道:“我若生气,岂不是正如了你的意?”
“为了不让我如意,连气也不生了,”牧云卿笑道:“你还真是有趣。”
“牧大人又何尝不是呢?”沈忱溪转头看向他,目光在落日下显得格外柔和,“明明是关心我,却偏要做出这般姿态。”
“你想多了,我怎么会关心你。”
“是么?”沈忱溪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那这鱼竿,我便收起来了。”
牧云卿伸手将他摁住,“别动,别动!”
沈忱溪将鱼竿重新放回冰洞旁,目光落在湖面上,“牧大人如此紧张这鱼竿,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能有什么特殊的用意,”他道:“不过是想吃条鱼罢了。”
“这个时节,能钓到鱼的几率并不大,牧大人怕是要失望了。”
“钓不到就把你丢下去。”
沈忱溪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牧云卿。“呵,牧大人这是在威胁我吗?”
牧云卿拿鱼篓舀了些水,反问道:“你以为呢?”
“我以为……”沈忱溪故意拖长了声调,目光在他身上打转,“牧大人舍不得。”
“你当你是金枝玉叶呢,”牧云卿懒懒道:“没什么舍不得的,有舍才有得,用沈大人换一条鱼,何其划算。”
“牧大人这是在打趣我吗?”沈忱溪轻笑一声,摇了摇头,“这鱼,怕是还没有沈某这条命值钱。”
“是是是,”他敷衍道:“沈大人的命自然是值钱的。但我这鱼,自然也是要钓的。”牧云卿说着再度挂饵甩钩。
沈忱溪见他似乎真有此意,无奈叹道:“罢了,左右今日也无事,就陪牧大人等上一等吧。”
“还想杀张寻彧吗?”他问。
“张寻彧结党营私,按律当诛,”沈忱溪垂眸盯着冰洞,神色淡然,“我身为朝廷官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固执。”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陛下。”沈忱溪道:“牧大人,你应该明白的。”
牧云卿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他可不认为沈忱溪做这些是为了女帝。
若说是为了自己,他还能信上几分,如今说是为了女帝,自是不能信得。
“牧大人?”沈忱溪轻声唤他。
“嘘,”牧云卿小声道:“不要说话,鱼儿要上钩了。”
闻言,沈忱溪立刻收声,目光紧紧盯着冰洞,瞧见牧云卿将鱼拽出水面才开口道:“牧大人果然好手段。”
“那是自然,”牧云卿抬手将鱼放进鱼篓里,道:“再钓一条就收工。”
“贪心不足蛇吞象,牧大人还是适可而止吧。”沈忱溪伸手将他拉起来。
“一条鱼怎么吃?”
“鱼片粥,红烧鱼,清蒸鱼……”沈忱溪慢悠悠地报着菜名,“牧大人想怎么吃,便怎么吃。”
“那便红烧。”
“如此甚好。”沈忱溪拎着鱼篓,两人并肩往回走,“想来,牧大人的手艺定是极好的。”
“沈大人这是还想再蹭一顿饭?”
“牧大人亲手做的鱼,我自然是要尝尝的。”
“罢了,就依你这一回。”
沈忱溪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多谢牧大人。”
_
两人一道回了翠竹苑。
沈忱溪将鱼篓递回牧云卿手里,笑道:“那我便在此处等候,劳烦牧大人将鱼送去厨房。”
“好,”牧云卿指了指桌上的茶水,“渴了自己倒。”言罢转身朝厨房走去。
沈忱溪看着牧云卿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这个时候,张寻彧应该还在张府,此刻赶往,或许能查出些许线索。
他垂眸思忖片刻,抬步朝张府的方向走去。
_
医馆
为裴玄治伤的大夫也是个小老头,比魏成风大上两岁,性子却开朗许多。
“这里,”赵思衡摸着他的尾椎骨道:“疼吗?”
“不……不疼,”裴玄脸色绯红,问道:“大夫,您是不是瞧错了?”
“没错,我怎么会错,”他道:“我这是在为你排查!”
“是啊,”魏成风附和道:“为你排查呢,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可不得好好瞧瞧。”
“行……”裴玄还是妥协了,“那便劳烦您帮我瞧瞧。”
过了半晌。
“嗯,”赵思衡摸了摸胡子,满意道:“这会便是大功告成了,我再给你开几服药,喝完伤口就好了!”
“好……”
裴玄望着自己包扎成熊掌的手,实在是不敢恭维。
“怎么样,”魏成风问:“可有感觉神清气爽、力如蛮牛?”
裴玄:“……”
伤口包扎成这样,连力都使不出来,谈何力如蛮牛。
“裴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