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点左右的时候,程长婧放弃了继续睡觉的挣扎。
在她的梦境和姜辞所说的一切之间,她疲惫的大脑不确定自己到底记住了什么,或者说该信哪一个。
她起身泡了一壶茶,坐在公寓窗户旁边的小桌子旁。
崔德霖计划今天早上搜查唐汉的房子,但她认为他不会找到任何东西。他也说过唐汉的情人为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燕市警方证实,两个女孩儿失踪的那个下午,他们二人确实待在酒店。
程长婧确信孙瑜和林茉莉是自愿跟凶手走的,两个有反抗能力的十几岁女孩不可能在几所房子后面的小路上被绑架。
黎晖有不在场证明,如果他的确以某种方式参与其中,他的自负心过于膨胀,不会允许自己只是保持沉默。他是那种会在调查中偷偷摸摸做小动作、以智胜警察为乐的人。
沈千翊没有车,崔德霖已经证实王迪那天在市里跟朋友约会。沈千翊拍了那张照片,但那是在孙瑜和林茉莉失踪的几周前。
林茉莉正在和别人交往吗?
张伟峰仍然没有找到除了唐汉以外,可以接触到工业冷冻柜的嫌疑人,而且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去申请搜查令。而他最近在附近找到的所有性犯罪者,都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程长婧也告诉他,她仍然没有得到林茉莉的电话号码,追踪到手机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程长婧觉得他们把很多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林茉莉身上,她却无法停止思考孙瑜面对了些什么。
每个人似乎都认为林茉莉是一切的中心,但程长婧想知道孙瑜会不会不仅仅是一个完美的三好学生。
如果她的母亲去过林茉莉家,她需要找出原因。
沈千翊对林纾泽的评价让她不安。
他为什么在她父母的案子上和那么多人争吵?
她的手机震动了,当崔德霖的号码在屏幕上闪烁时,一种恐惧涌上心头。
清晨的电话从来都不是好兆头。
“怎么了?”
“我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他说。
程长婧从椅子上跳起来,茶水溅到了她的睡衣上。
“你知道是谁吗?”
“二十出头的女性,她和那些女孩一样被丢在了户外,但没有冻僵得那么严重。法医正在赶来案发现场的路上。”
程长婧把茶壶推到一边。
是她找孙瑜和林茉莉的凶手找得太慢了,以至于又让另一位女性丢了性命吗?
“把地址发给我,我十分钟后就出发。”
高峰时段和车道封闭使得程长婧去现场的车程比正常情况长了三倍。
西广场公园是一个小而安静的公园,坐落在燕市西边的一个较新的居民区附近。
当程长婧认出站在秋千附近的两个人时,她皱起了眉头。
她把车随便停在了路边,然后穿过街道跑向崔德霖。
“舒宛为什么在这里?”
陈光庞大的身躯遮住了记者苗条的身影,当她和他说话时,她不得不抬头,她说话语速非常快,双手叉腰,陈光顺从地点头。
“今天早上一接到电话,陈光就给她打了电话,”崔德霖说,“他突然又想和她好好相处了。”
程长婧知道为什么。如果姜辞是对的,舒宛关于姜明的纪录片会揭露陈光那天晚上的错误,或者更糟糕的事情。
自从她离开酒吧以后,姜辞的话就一直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陈光真的会把一个无辜的人送进监狱吗?
“程警官,”舒宛喊道,“胡珂在你处理另一个案子的时候,来到燕市留下一名受害者,你怎么看这件事?这似乎是给你的一个信息。”
“我还没看到尸体呢,”程长婧厉声说道,“能让我和局长单独待一会儿吗?”
“当然可以。”
当程长婧把陈光带到秋千的另一边时,她感觉到并自动忽略了记者的目光。
“局长,我和您私下里说吧,我不用看尸体就知道胡珂和这件事无关。”
“你现在怎么知道的?而且,她头发上系着一条红丝带,就像胡珂杀害的那些女孩们一样。”
“我不能透露那个信息,但我请求你可以相信我。因为,红丝带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陈光提了提裤子。
“你太骄傲自负了,小程。”
“这不是自负,”她说,“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实。”
“她被留在雪地里,在一个公共场所,而且她看起来和他杀死的其他女人年纪相仿。”
“他从来不会在同一年里留下两具尸体,更不用说第三具了,”程长婧说,她试图让这个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的局长长长知识,“你能不能只告诉媒体我们正在考虑所有的可能性,不要多说,就这样?”
陈光怒视着她,说:“孙瑜和林茉莉被发现后你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呢?现在我们又有了一具尸体。”
“是这样,”程长婧说,“如果这是同一个凶手,他犯了第一个真正的错误,我只能说这么多了,我先过去了。”
她从他身边大步走过,舒宛靠了过来。
“无可奉告。”
“我还什么都没问呢。”
“省省你的力气吧。”
“她不是胡珂杀的,”舒宛压低了声音,“她被冻伤了,这就意味着她是在这里死的。胡珂杀害的女孩们在被冻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对吧?”
“你怎么知道她被冻伤了?”
“我无意中听到你们的人在说话。”舒宛说。
“你当然能听到了。”
程长婧转向崔德霖,他艰难地穿过厚厚的积雪走过来加入他们的对话。
“你能让你的一个同事把舒宛女士护送到她的车那里吗?”
“那倒不用了,我肯定以后还会见到你的。”她大摇大摆地朝街道走去。
程长婧跟着崔德霖走过被雪覆盖的凉亭。
“舒宛声称她无意中听到法医说受害者被冻伤了。”
崔德霖皱起了眉头。
“那个女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这个女人被冻伤了吗?”
“冻伤得很严重,”崔德霖说,“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死在这里了,我真希望她当时就没有意识了。”
程长婧和崔德霖很快就找到了张伟峰和韩喜英,他们站在小公园的中央,正在检查秋千和一棵大树之间的区域。
“尸体在哪里?”
“陈光有权让法医把她装起来带走,尸体躺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这是一个小区公园。张伟峰和韩喜英已经来这里一段时间了,而你被堵在了路上。”
“不管怎么说,这是陈光的决定,我不能因为他想把她从这里弄走就去责怪他。你们目前有什么发现?”
“一名年轻女子,身高大约一米六五到一米七零,体重约九十斤到一百斤。冻伤意味着血液还在流动,所以她是被活着丢在这里的。”
张伟峰把他的手机递给她,她翻阅着他拍的尸体照片。
乍一看,很容易理解为什么没有深入了解胡珂作案手法的人,会认为受害者是来自他的手法的。
她平躺在地上,四肢伸展,像一个雪天使。
胡珂的女孩们的真实姿势:平躺着,双臂交叉放在腹部。这一点警方从未公开过。
她的黑发被拉到一边,用一条红色丝绸缎带扎着。
但是胡珂的缎带是红色灯芯绒的,这一点是另一个他们没有透露给媒体的细节。
“我们也许可以从缎带上提取到指纹,”韩喜英说,“我想,我们都能猜到它会和胡珂的不匹配。”
受害者化了妆,还戴了假睫毛,她那件单薄的连衣裙和高跟鞋,表明她没想到会在寒冷中待很久,她穿的渔网袜也没有任何御寒功效。
“每根手指都严重冻伤,”程长婧说,“法医对提取指纹有什么说法?”
“看起来她的手指还没有裂开到无法提取指纹的程度,所以法医希望能把她暖和过来,再用镊子把皮肤揭下来提取指纹。”
受害者后脑勺的特写照片显示可能有钝器创伤,血块凝结在她的黑色头发上。渔网袜前面被撕破了,露出了两条大腿,大腿上也有黑色的冻伤斑块。她左脚踝上的一个小鸟纹身可能是他们确认她身份的最快方法。
“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在了她的头上,”程长婧说,“她被带到这里之前,流血已经止住了吗?”
“法医是这么认为的,”张伟峰说,“这也意味着,她是先被打了,然后几个小时后被留在这里等死。没有尸检结果,我们无法百分百确定。”
“法医能够移动她的四肢,”韩喜英说,“她认为她留在这里不超过几个小时。但是胡珂的受害者在被冻起来之前就已经死了,这一点并不是公开的信息。”
尸体所在的区域有一些红色的斑点。
“胡珂丢弃的女孩儿们从不流血,今天早上的风刮得很大吗?”
“没有,”韩喜英说,“我们一到这里,我就立刻检查了。风很小,雪看起来像是表面被卷起来过。”
“这意味着把她扔在这里的人,过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布置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