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婧把车开进积雪的狭窄车道上,神经紧绷着。
刘静怡的房子还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面有五间屋子,看起来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但那棵柳树长得更高了,光秃秃的树枝远远高过了屋顶,没变的只有那个秋千,只是现在被雪覆盖住了,似乎也没有来这荡秋千了。
小时候的每次夏天,程长婧都在刘静怡家的这棵柳树的那些长长的树枝下玩过家家,享用着刘静怡独家秘制的粉红色的酸梅汤。
刘静怡现在肯定快七十岁了,仍然住在离程长婧家的老房子好几公里远。
小的时候,程长婧常常穿过一片池塘走一条泥泞的小路去看望她。
凶杀案发生的那天晚上,她逃离房子时也走了同样的路线:尽可能快地穿过小路奔跑,鞋子好几次被泥巴粘的快要掉下来,但是她不敢停下脚步把鞋上的泥蹭掉,因为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被跟踪,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地到达那里。
谋杀案发生后,刘静怡想让程长婧和她住在一起,但法院把程长婧的监护权判给了她的大姨。
但是,程长婧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把刘静怡拒之门外。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高雅兰知道林纾泽出轨的这件事,而且也知道他可能给女人下了药?”张伟峰的声音从车载蓝牙的系统中传来。
“根据安妮说的,没错,高雅兰看到了那些照片。但没有更多证据去证明,说林纾泽给她们下药只是单纯的猜测,也可能是她们只是睡着了。”
“我不相信这个说法,但是我猜人们都会有一些奇怪的癖好。”
“汤亭亭体内有羟基丁酸,”程长婧大声读出李玫医生的电子邮件,“鉴于含量很高,可能是在她死前几个小时内摄入的,而且她还喝醉了。”
“我和汤亭亭的妈妈和姐姐谈过,她们都说她不吸毒,而且她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
“李玫说她肯定已经失去行为能力了。”
“强迫她服用会让她更容易被控制,”张伟峰说,“那孙瑜和林茉莉呢?”
“结果都是阴性。”程长婧回答。
“你知道什么让我很困扰吗?”张伟峰没等她回答就接着说,“林纾泽大概有一米八五那么高,身体也很好,他并不需要药物来控制她。”
“身体上不需要,但药物会让她保持安静。如果林纾泽一直都在这么做,那么他就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行踪。假设他没有杀害照片中的任何一个女人,那他为什么要杀汤亭亭呢?是她醒来威胁他了吗?”
“他因为孙瑜的死而崩溃了,”张伟峰提出,“即使他没有杀害那些女孩,他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他给汤亭亭下药然后做了他想做的事,接着发生了一些意外,她就死了。他惊慌失措,试图把她伪装成胡珂的受害者来掩盖自己的行踪。”
这个理论有道理,但程长婧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形成一个清晰的画面,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把林纾泽叫来问话,更别说逮捕他了,这是不可能的。
安妮的故事需要得到证实。
“我们需要高雅兰确认她看到了那些照片。”程长婧说道。
如果程长婧的怀疑是正确的,而且林纾泽多年前也对程长婧做了同样的事情,那么高雅兰不太可能向她吐露实情。
“我今天早上让崔德霖去和她谈谈,但如果没有证据表明林纾泽杀了她的女儿,她不太可能背叛他。你今天要去哈市吗?”程长婧问道。
“我现在正在路上了,汤亭亭搬家的时候只带些了必需品,她的很多东西都在她妈妈那里,或许这可能是在浪费时间,但我想把所有东西都检查一遍。”
“这不是浪费时间,再微小的细节通常都能决定一个案子的成败,而且我们知道她们的确是被同一个人杀害的。”
“你确定你不想和我一起去吗?”张伟峰问。
“我很希望我能去,但我现在追踪一个可能的线索。”
她等着他追问细节,但他们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他信任她。
“有发现就告诉我。”
“好的。”
她挂断电话,立刻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但是她来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私事,如今林纾泽是一个谋杀嫌疑人,询问刘静怡关于她父母被谋杀当晚她听到的事情是谨慎的做法。
如果他那时撒了谎,那他还撒了什么谎?
他还做了什么?
程长婧锁好车,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朝房子走去。
程长婧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这个女人还能认出她吗?
刘静怡看起来一模一样,只是头发更白了,姿势稍微有点驼背。
“婧婧?是你吗?”
“您好,刘阿姨。我能进来吗?”
“快进来,”她微笑着说,“坐,就跟以前一样。”
程长婧跟着她走进熟悉的房子,喉咙哽咽。
家具变了,但总体布局还是一样,两把太师椅子摆在窗边,上面是一些茶具,窗外就是秋千,再远眺就是池塘。
小时候,程长婧就在这扇窗外自娱自乐,刘阿姨煮好了酸梅汤就敲敲窗,招手让她进来喝水休息一下。
她的父母曾经很喜欢这个大院子,还有露天的平台,夏天的夜晚,这里恬静又浪漫,拿一张草席铺在地上,望向天空的繁星点点,程长婧母亲常常抱怨程长婧父亲把家里建成了双层小洋房,平白失去了些甜蜜情调。
“您这里的景色还是那么美。”
“太好了,”刘静怡说,“我时不时担心政府要开发改造,我这里就是改造的第一站,不过还好还没批下来。”
“您看起来气色挺好的。”
“我一个人过,没什么要操心的事,每天都心情舒畅,身体自然爽朗,”刘静怡看了她一会儿,“你的头发剪短了,我告诉过你把头发剪到肩膀会让它卷卷的,你是自然卷,适合长头发。”
刘静怡年轻的时候,在大河镇上开了一家成功的理发店,经营了很多年。
像刘静怡这样的理发店曾经是小镇的中心,刘静怡总是知道镇上每个人的一切事情,人们常常带着八卦来找她,尤其是关于他们邻居的八卦。
“您说得对,我花了那么多年处理那一头乱发。”
“你想喝点茶吗?我刚煮了一些,上好的老白茶。”
“不用了,谢谢。”
刘静怡慢慢走到窗边,在太师椅上坐下。
“坐吧,你现在在重案组工作,是一个什么,刑警,对吧?就像电视上的那些人一样?”
“差不多吧,我现在在调查镇上的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