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婧仔细回忆着,把地址背给了张伟峰听。
“我离那儿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张伟峰回答说,“我会把他的名字和地址报上去,看看局里能查到什么信息,一有消息,我会立刻给你回电话。”
张伟峰挂断了电话,程长婧坐立不安,焦急地等待着。她回头看了看那家店,发现方知微正站在窗边,怀疑地看着她。程长婧也不能怪方知微不信任她,她刚才的行为确实有点古怪。
一会,程长婧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
“逮着了,”张伟峰说,“这家伙是个登记在案的性犯罪者,你给我的地址离那儿不远,但是你可能比我离他更近一些。”
“我现在就开车过去。”程长婧说着,踩下了油门。
“程长婧,别一个人进去!”他大声吼道,“在外面等我,我会尽快赶到,你听到了吗?”
程长婧没回话就挂断电话,开车离开了。
不,她等不了。
不到十五分钟,程长婧就把车停在了一片尘土飞扬、偏僻的空地上,空地中央有一辆破旧的房车,程长婧停好车,下了车。
空地前面的街道上停着一辆旧车,但是程长婧没有看到目击者描述的在许慧被绑架后出现的那辆皮卡的任何踪迹。即使,罗泾很可能把车藏在了别的地方,或者也许他因为担心车会被追踪到而把它扔掉了。
程长婧看到空地后面有几间带锁的棚屋,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不是把那些女人关在那里?他现在是不是正关着一个女人,折磨她,准备杀了她?
程长婧环顾四周,观察着这个地方,这片空地并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不远处还是有几栋房子的。更何况,似乎也没有住得近到能听到女人在那些棚屋里尖叫的人。
程长婧从车后备箱里拿出电棍,朝那辆破旧房车走去,它被固定在地基上,看起来已经在那里很多年了。
看得出很久以前,有人在房车旁边围了了几个花坛,想让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房子,但是现在花坛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看到这一切,这个地方和她预想的一样,她确信自己找对地方了。
“你的末日到了,你这个混蛋,”她低声喃喃道,“你再也不能伤害其他人了。”
她走到房车前,用力敲着金属门。
“罗泾!”她喊道,“我是重案组的,你在里面吗?”
没有得到回应。
程长婧小心翼翼地走上后来煤渣砖砌成的台阶,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往里看,她看到的景象让她毛骨悚然。
屋里似乎堆满了洋娃娃,她没看到一个活人,只有各种形状和大小的洋娃娃。
程长婧摇了摇门把手,门是锁着的,她又敲了敲门,这次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走开,别来烦我,我什么都没做。”
程长婧却觉得她听到屋里有人在慌乱地走动,房车的门是向外开的,所以她没法一脚踹开。她手一挥,用电棍砸门,门立马应声倒下。
程长婧冲进狭小的主屋,屋里洋娃娃的数量之多、种类之繁,让她一时有些眼花缭乱。这里肯定有好几百个洋娃娃,它们无处不在,架子上、桌子上,甚至地板上都是。过了一会儿,她才看到在这些洋娃娃中间,有一个男人蜷缩在隔墙旁的地板上。
“别打我,”罗泾举起双手,颤抖着恳求道,“我什么都没做,别打我。”
程长婧一个箭步冲过去,把他拽了起来,她猛地将他转过身,把他的一只手扭到背后。接着,她把电棍别在腰间,拿出手铐。
“把另一只手给我。”她说。
他浑身颤抖着,毫不犹豫地就照做了。程长婧迅速给他铐上手铐,让他别扭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他是个六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身体虚弱,头发稀疏灰白,他坐在那里,脸上淌着泪水,样子十分凄惨。但是程长婧对他毫无怜悯之情,眼前这么多洋娃娃的景象足以让她认定,他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她还没来得及问任何问题,就听到了张伟峰的声音。
“天哪,程长婧,你把这扇门炸开了?”
程长婧转过身,看到张伟峰走进了房车里。
“他不肯开门。”程长婧像是在埋怨说。
张伟峰低声嘟囔着:“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
“我还以为你很了解我,不会觉得我会乖乖听话呢,”程长婧说,“不管怎样,你来了我很高兴,看来这家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这时,那男人开始哀号起来。
“我没干!不是我干的!我已经为以前的事受过罚了!我早就把那些都抛在脑后了!”
程长婧问张伟峰:“你查到他什么情况了?”
“他曾因企图猥亵儿童坐过一段时间的牢,从那以后就没犯过事,直到现在。”
这在程长婧看来完全说得通,这个可恶的小个子的男人无疑已经把目标转向了更年长的受害者,而且手段变得更加残忍。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男人说,“从那以后我一直表现良好,我按时服药,那些冲动再也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们搞错了。”
张伟峰用嘲讽的语气问道:“这么说你是无辜的了,嗯?”
“没错,不管你们认为我做了什么,都不是我干的。”
“那这些洋娃娃是怎么回事?”程长婧问。
罗泾泪流满面,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它们难道不可爱吗?”他说,“我是一点一点的把它们收集起来的,几周前我运气很好,在和古街道发现了这家很棒的店,那里有那么多洋娃娃,还有各式各样的衣服,我当时就把整个月的社保金都花光了,能买多少就买了多少。”
张伟峰摇了摇头,说:“我可一点都不想知道你拿了它们做什么。”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罗泾可怜巴巴地说,“它们就像我的家人,是我仅有的朋友,是我的全部,我就和它们待在家里,我也没钱去别的地方,它们对我很好,不会评判我。”
程长婧又开始担心起来,罗泾现在是不是还关押着一名受害者呢?
“我要去检查一下你后面的棚屋。”她对他说。
“去吧,”他说,“那里什么都没有,我没什么好隐瞒的,钥匙就在那边。”
他朝那扇被打坏的门旁边挂着的一串钥匙点了点头,程长婧走了过去,拿起钥匙。
“我要去那儿看看。”她说。
“你不能一个人去,得等我一起。”张伟峰说。
张伟峰和程长婧一起用张伟峰的手铐把罗泾铐在了冰箱门上,然后他们走到外面,绕着房车查看。他们打开第一间棚屋的挂锁,朝里面看去,里面除了一把耙子什么都没有。
张伟峰走进棚屋,四处看了看。
“什么都没有,”他说,“甚至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们走到另一间棚屋,打开锁,朝里面看去,除了一台生锈的手动割草机,棚屋里空空如也。
“他肯定把她们关在别的地方了。”张伟峰说。
张伟峰和程长婧回到房车里,罗泾还坐在那里,凄惨地盯着他那些洋娃娃“家人”,程长婧觉得他这副模样很是诡异,一个没有真正生活,显然也没有未来的男人。
不过,他还是让她觉得有些捉摸不透。
她决定问他几个问题。
“罗泾,上周三上午你在哪里?”
“什么?”罗泾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不记得周三的事了,我想我就在家吧,不然我还能在哪儿呢?”
程长婧越发好奇地盯着他。
“罗泾,”她说,“今天是星期几?”
罗泾的眼神慌乱地游移着,显得十分困惑。
“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地说。
程长婧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会是真的吗?他真的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
他听起来非常真诚,他显然没有表现出怨恨或愤怒,程长婧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反抗的情绪,只有恐惧和绝望。
接着,她严厉地提醒自己,不能被他蒙骗,真正的心理变态有时甚至能凭借弥天大谎骗过经验丰富的老手。
张伟峰解开了铐在罗泾和冰箱之间的手铐,但是罗泾的双手仍被铐在背后。
张伟峰大声宣布:“罗泾,你因谋杀三名女性而被捕……”
张伟峰和程长婧粗暴地押着他走出了破旧的房车,张伟峰继续宣读着受害者的名字以及罗泾所享有的权利,然后他们把他推进了张伟峰开来的车,一辆装备精良的重案组专用车辆,前后座之间有金属网隔开,程长婧和张伟峰把他推进后座,用安全带和手铐牢牢地固定住他。
之后,他们俩都站在了那里,一时没有说话。
“太好了,程长婧,你又做到了,”张伟峰带着钦佩的口吻低声说道,“你抓住了这个混蛋,甚至都不需要出示警徽,重案组肯定会热烈欢迎你回去的。”
“你要我跟你一起坐车吗?”程长婧问道。
张伟峰摇了摇头,说:“不用,我能控制住他,我会把他送去拘留所,你自己开车回去吧。”
程长婧决定不跟他争辩,心里琢磨着张伟峰是否还在为前几天晚上的事对她心怀不满。
看着张伟峰开车离开,程长婧本想为自己的成功和自我救赎庆贺一番,但是她发现自己却丝毫感觉不到满足,总有什么事在困扰着她,她不断回想起姜辞说过的话。
“跟着自己的直觉走。”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程长婧渐渐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们抓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