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重重呼出一口气,氤氲的茶香被吹散在光线里。
“大人,宋大人到!”裴莫的通传声打破了堂内的静谧。
南安郡郡守宋谦身着靛蓝官袍,步履沉稳地迈入二堂。
裴戎端坐于上首,“宋大人,请坐!”
宋谦施礼后在下首落座,双手平放膝头,上身微微前倾,认真注视着裴戎。
裴戎望向宋谦,“宋大人,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事,大人?”
“榆树村是你南安郡哪个县的治下?”
“新兴县。”
“哦。”裴戎端起茶盏,茶汤在盏中泛起涟漪,目光却始终未离宋谦的面容,“赈灾粮可已发放妥当了?”
“下官谨遵大人钧令。”宋谦放下茶盏,正色道,“已命各县张贴告示,百姓凭户籍文书至县衙领取,三日前已全部发放完毕。”
裴戎的目光如刀一般,在宋谦的身上缓缓刮过。
他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霜,“宋大人,你我代天牧狩,当恪尽职守,以黎庶为念,方不负圣上托付之重啊。”
宋谦立即起身施礼,“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裴戎的眼神更冷了几分,“可是,你治下的新兴县,民生艰涩,榆树村村民家里无隔宿之粮,赈灾的粮食刚刚领到手,就被掠夺了去,只得进城来卖儿鬻女......”
“哎哟,大人这话可是冤枉卑职了。”宋谦的额角渗出冷汗,急声辩解,“边民受胡人影响,一向刁钻顽劣,不事生产,不懂感恩,只知索取......”
“啪!”茶盏重重落在案上,杯盖摔得粉碎,震得宋谦浑身一颤。
“好一个推诿之词!”裴戎冷笑,“分明是你纵容下属贪墨钱粮,强征徭役,事发之后你不思悔改,竟将罪责都推到治下百姓的身上?”
宋谦跪伏在地,脖颈却仍梗着,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下官冤枉!大人,赈灾钱粮俱已下发到各县中,再由各县县令负责发放,卑职未敢留下一毫一厘,还请大人详查。”
裴戎指尖轻叩案几,忽然笑了,“如此说来,倒是我冤枉你了?”
“卑职不敢!”宋谦额头抵地,声音发颤,“许是...许是下属办事不力,卑职失察,甘愿领罚......”
这时,大堂方向隐约传来一阵怒喝声,惊得宋谦心中一紧。
一名护卫疾步入内,抱拳道,“禀大人,陈公他们已经带到。”
“好,升堂吧!”裴戎起身整了整衣冠,“宋大人不妨在隔壁细听,回去后好好整肃下属。”
“下官...遵命。”宋谦慌忙起身,正了正衣冠,压下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升——堂——”
“威——武——”
在水火棍撞击青石板的闷响中,裴戎缓步而出,面容冷肃地端坐在公案之后。
他眸光如霜刃般扫过堂下众人,“带案犯李元!”
铁链拖地的刺耳声由远及近。
站在堂中的众乡绅回头望去,就见李元一身狼狈地被两名差役押了进来。
众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几个胆小的开始眼珠乱转,瑟瑟发抖,不自觉地往人群里缩。
裴戎对堂下众人的丑态视若无睹,目光寒冰一般,落在李元的身上。
“李元。”裴戎声音不疾不徐,“榆树村村民状告你勾结官吏,贪墨赈灾粮饷,更私截边关军粮。人证物证俱在,你可认罪?”
裴戎指尖轻叩案几,那声响惊得李元肩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