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了眼前的人,轻声询问:“你已经在洛水待了一千年了,还不出去吗?”
谢无澜安静了几秒,哑声道:“我在等人。”
又是这句话。
几百年前,江挽也曾问过他一次。
她叹了口气:“洛水内没有你要等的人。”江挽视线落在那石碑上,虽有密密麻麻的字迹遮掩,但她仍能瞧清那一行竖着的字体,问道:“你是在等你的妻子吗?”
谢无澜无言点头。
“她也是神族吗?”
他再次点头。
江挽想了想,努力安慰道:“既是神族,那应当很快就可以出洛水了。你成日待在这也不是办法,不如先出去?没准等她复生之后,就回去找你了呢。”
闻言,眼前人平静地抬起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双眸浓稠似墨,如死水枯井,他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已经等到她了,但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江挽一怔:“等到了?”
她有些疑惑:“什么时候?”
谢无澜淡声道:“刚刚。”
她愣住。
眼前的人,目光却是慢慢柔和了下来,语气轻的像是怕惊动了她的记忆:“江挽。”
“我在洛水等了你一千年。”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慢慢摇头否定道:“你等的不是我。”
他语气坚定:“就是你。”
她再次摇头。
“我不叫江挽。”
“我叫扶楹。”
谢无澜再次说道:“两个都是你的名字。”
江挽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眼前的人,莫不是待在洛水时间太长,连自己妻子长什么模样都忘了?
她没有纠结太多,只是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江挽,不是你的妻子,我是扶楹。”
“你等错人了。”
他沉默地望着她,眼底的光寂灭下去。
江挽叹了口气:“不和你说了,今日是我出洛水的日子,你也是活人,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没准我认识你的妻子,还可以帮你找找。”
闻言,他微微一怔,弯了下唇:“好。”
“我和你走。”
昭玉与月凝在远处眺望着。
月凝叹道:“你说,阿楹她能想起来吗?”
昭玉摇头:“不清楚。”
“不过,若她神魂充盈,或许在出洛水的一瞬间,便可以恢复所有记忆。”
月凝短促地“啊”了声,有些遗憾:“那应该是不太可能了。”
昭玉笑了:“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
妖荒。
漫天尘沙卷起,暗日疾风之中,一道不染纤尘的衣摆轻飘飘划过那些囚笼面前,如一抹干净雪纱。
地面上血迹斑斑,一路延伸,像是瞧不见尽头的一条血河。
狂风吹得人衣袍猎猎作响。
眼前风沙迷眼,妖荒最深处,威压层层覆盖而落,令人难以喘息。
那道身影却仿佛无事般,缓缓在一个囚笼前站定。
他垂眸望着囚笼内血淋淋的身影。
半晌,青年缓缓蹲下了身。
他双眸无悲无喜,只平静地望着里头的人,眼底倒映出一道完整的身影。瞳孔内光景瞬息万变,两人似又身处归仙谷,他亲手拿起铃兰剑,杀了眼前的女子,满目血红。
无人注意到,他扶住铁栏的手轻轻颤着。
笼内的女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虚弱地睁开了双眸,隔着凌乱染血的发丝,只瞧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路逍遥颤声道:“阿兰……”
渐渐地,她眼前的身影逐渐清晰。
李晴水迷茫地眨了下眼,似是出现了幻觉。
奇怪,她怎么会看到陆长遥?
“阿兰。”眼前人又唤了一声,轻声道:“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