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泽静静地望着他，淡声道：“此法，未尝不可。”

“不过——”他顿了顿，眉间多了几分忧：“若想得到天道认可成仙，需得自毁魔根，断去经脉，抽出神魂置于护心镜内重塑。”

“稍有差池，便是九死一生，再不幸些，便是魂飞魄散。”扶泽说：“届时你不仅无法复生，魔神还会因你的死，而提前降世。”

江挽听得心惊胆战的，试探性地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扶泽摇了摇头，继续看着谢无澜，温声道：“我曾与玄羽有过几面之缘，阿楹的娘与你娘是挚友，左右也算得上是半个家人，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护法。”

顾双闻端着茶走过来，闻言却是不乐意地蹙了下眉：“护法？”

“你功力恢复了几成就想着给别人护法？”他在位置上坐下，将茶杯摆好，一边说着：“我徒儿费了那么大力气将你救出来，你还想死一次不成？”

扶泽回道：“护心镜是我造的，别人来我不放心。”

顾双闻噎了一下：“……”

他一时竟无法反驳，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不行，你不能再有事了。”

扶泽瞥了他一眼。

江挽悄咪咪地附到谢无澜耳畔，低声询问：“你真的想好了？”

谢无澜目光柔和地看向她：“想好了。”

她无意识握紧他的手，忽然沉默了下来。

原来，这便是昨日扶泽所说，她日后还要交出护心镜的意思，竟是要给谢无澜用了。

此事凶险万分，她怕……

谢无澜忽然问：“怎么了？”

江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我们重逢还没多久，就又要分开了。”

“舍不得我？”

“当然了。”

他闷笑了声：“你要是不舍得，我可以多陪你些时日。”

“谢无澜。”江挽忽然问：“如果当时你爹没让你去找护心镜，你没有遇到我，那你会想过怎样的生活？”

谢无澜第一次被问这种问题，一时愣住。

耳畔似乎有了簌簌风声，依旧是如今日一般的那个春日。

那时，他刚买完一柄普通的剑，付完了灵石，往前走去。头顶上忽然响起了少女的尖叫声，他怕砸到自己，所以用灵力给人托住。

意外的，却发现了护心镜的踪迹。

如果没有去找护心镜，他不会去仙界，不会遇到江挽，不会碰见宋初年，在幻虚林也不会被纠缠上，还被宋初年割破了衣裳。

他会一直待在不邪山，会一直困在四岁那年，直到他有能力逃出去。

逃出去……

谢无澜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父尊想要三界，他就打。父尊不想要三界，他也打。幼时的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够厉害，遭到了父尊的厌弃，故此无比想证明自己，可他在不邪山内杀的魔兽越多，父尊便愈发对他失望。

他有时会懵懂地问不邪剑：“是不是因为我杀的不是人，不够厉害，所以父尊才不喜欢我？”

不邪剑有剑灵，但它从未开过口，只是会在他身边蹭蹭，安慰着他。

那个时候，他大概也如妄尘一般，很想坐一坐那三界之主的位置，或许只有这般，父尊才会看他一眼。

直到后来他遇见了一个人。

在这世间，竟还会有人心疼他在不邪山内的遭遇。

哪怕是因为怕死，也有人会想方设法地替他身份保密。会有人送他蝶光，在那一夜哄他开心。会有人为了不让他死，与他契下长生契。在花朝节，他也有着独一份的糖葫芦和蝴蝶结彩绳。

原来，无论他厉害与否，都是可以被人注意到，被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