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在后来漫长的封建王朝中,基本上每一个朝代都倾向于采取这一政策,足见其影响之深远。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给人设置一些坎坷与磨难,年少成名、才华横溢的贾谊也未能幸免。尽管他才思敏捷,满脑子都是治国安邦的良策,但毕竟年纪尚轻,身上还带着浓厚的书生气,缺乏足够的人生阅历,在面对复杂的朝堂局势和人情世故时,显得有些稚嫩,经不住事。
很快,贾谊的麻烦就来了。
公元前176年,汉文帝和大臣们商议,想提拔贾谊担任公卿之职,这下朝中上下跟炸了锅一样,贾谊年纪轻轻就深得汉文帝的信任和宠溺,本来就让很多人眼红,如果再让贾谊身居高位,这简直就是在捅朝臣们的心窝子。
更为关键的是,当时志得意满的贾谊,出于对国家政治稳定的考虑,向汉文帝提出让各诸侯离开长安,回到各自的封地去就任。
这一建议看似合理,却是触动了周勃、灌婴等这些势力庞大的诸侯王的敏感神经。
这些诸侯王自西汉建国之时起便一直居住在长安,他们在这里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关系错综复杂。长安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更是他们权力和利益的核心所在,让他们离开这个政治中枢,显然是他们极不情愿的事情。
于是,这些老牌的开国功臣们联合朝中的众多大臣,出于各自的利益考量,一起对贾谊展开了排挤和诋毁。
《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绛、灌、东阳侯、冯敬之属尽害之,乃短贾生曰:「雒阳之人,年少初学,专欲擅权,纷乱诸事。」”
简单来说,就是指责贾谊这个洛阳来的年轻人,年纪轻轻,什么都不懂,却妄图独揽大权,把朝廷的各项事务都搅得一团糟。
汉文帝当时继位不过短短几年,权力根基尚未稳固,面对朝中如此强大的反对势力,汉文帝权衡再三,无奈之下只能选择牺牲贾谊,将他贬谪到了长沙。
贾谊被贬离京,长途跋涉,途经湘江时,,望着那滔滔江水,心中感慨万千,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与古时屈原的命运竟有几分相似,不禁触景生情,挥笔写下了《吊屈原赋》,借凭吊屈原之名,来抒发自己内心深处的怨愤情绪,将那满腔的愤懑与不甘都倾注在了这篇赋文之中。
公元前174年,周勃被诬陷谋反,汉文帝下令将周勃下狱,贾谊认为周勃没有这个胆子,于是上书汉文帝,建议汉文帝以礼对待大臣。周勃之前诋毁弹劾贾谊,贾谊全然没有计较,还为周勃求情,以德报怨,贾谊这般宽广的胸襟,着实令人钦佩不已。
此后,贾谊便在长沙度过了三年的时光。
在这期间,贾谊虽然远离朝堂,身处逆境,但心中的忧国忧民之情却从未消减,只是无奈只能将那满腹的才华和无尽的愁绪寄托于笔端。于是,他写下了着名的《鵩鸟赋》,在这篇赋文中,他以老庄“齐生死、等祸福”的思想来慰藉自己,试图让自己从那忧愤不平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寻求内心的一份宁静与平和。
公元前172年,朝堂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汉文帝已经完全掌握了朝局,稳定了自己的统治地位。他想起了远在长沙的贾谊,便下诏召贾谊入京见他。
贾谊入京后,怀着对国家命运的深切关怀,向汉文帝上书了《治安策》。
《治安策》又名《陈政事疏》,在这篇文章当中,贾谊目光如炬,敏锐地指出了当时汉朝面临的三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汉匈关系、地方诸侯国问题,以及社会秩序失常的问题。
对于这三个问题,贾谊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尤其是在《治安策》中,贾谊提出 “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力小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 这一观点堪称精妙绝伦,它便是后来堪称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 的初始版本。
贾谊的的这些策略,都是对的,也符合汉文帝的心思,但是,以当时汉朝的实际情况,根本无法实施贾谊的这些策略,这点贾谊不知道,但汉文帝是心知肚明的,于是就没有采纳。
关于《治安策》,汉文帝没有和贾谊聊多少,反而和贾谊聊起了鬼神的起源,一直聊到深夜,汉文帝的兴致都没有丝毫衰歇。也因为这件事,唐朝的李商隐写下了:“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其实汉文帝对贾谊一直是非常欣赏和信任的,贾谊之所以得不到重用,完全是因为当时的局势所限,只能感叹贾谊是生不逢时的奇才。
这次会谈之后不久,汉文帝为了表示对贾谊的重视,将贾谊调离了长沙,任命他为梁怀王刘揖的老师。梁怀王刘揖是汉文帝十分宠爱的小儿子,让贾谊担任他的老师,这无疑是汉文帝对贾谊的重视与关照。
公元前169年,贾谊陪同梁怀王入朝,可意外却突然降临,梁怀王不幸坠马身亡。
贾谊作为梁怀王的老师,深感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为此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常常暗自哭泣,心情变得极度忧郁,仿佛被一层厚厚的阴霾所笼罩,始终无法释怀。在这样沉重的心理负担之下,仅仅过了一年,贾谊便在忧郁中与世长辞,年仅三十三岁。
司马迁对屈原、贾谊都寄予同情,他在撰写史书时,将屈原和贾谊二人写了一篇合传,后世也把贾谊与屈原并称为“屈贾”。鲁迅先生称贾谊为“西汉鸿文”,伟人更是夸赞贾谊的谋略堪比百万雄兵,并两次作诗来惋惜贾谊。
贾谊短暂的一生,就像是一颗划过夜空的流星,虽然光芒耀眼,但却转瞬即逝。
他是才华横溢的儒者,也是命运多舛的政客。他是理想的追求者,也是现实的受害者,更是历史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