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中午。
陈秋幸在厨房搜罗一番后,将最后的粗面做了疙瘩面汤,宝儿捧着碗巴巴等着,她时不时看向门外,有人走过的时候马上从凳子上爬下来,等人走过才爬回去坐上。
“宝儿,快吃。”
今天的面疙瘩好多!宝儿哇了声,虽然有些奇怪但嘴巴是一刻也不敢停。
“好吃,妈妈快吃!”
陈秋幸背着宝儿擦去眼泪,悄悄将刀放到篮子里,又拿几个窝窝头掩饰痕迹。
“宝儿乖,妈妈要去给你爸送饭,你在家——”
一听这个字,宝儿眼中浮现恐惧。
“宝儿最听妈妈的话是不是,要是妈妈晚点没回来,你就去找村长家……”
“妈妈……”宝儿叫了声想说什么,门吱呀一声,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这个世界的赵大成长的算中正,从小壮实拔高,他脸色微白,还是穿着昨晚的衣裳,一双微冷的眼就这么看着母女俩。
宝儿被吓得叫了一声,跑到陈秋幸身后。
陈秋幸脸色骤变,手猛地抓住篮子,“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
“不用送饭了。”
见娘俩都像见了怪物似得,赵大成哑着声,目光放在篮子上。
陈秋幸心一紧,侧面拦住他的视线。
他没吭声走了几步去拿篮子,陈秋幸面色死灰嘴唇哆嗦,直到赵大成拽了几下她才松手,篮子被随手一翻,拙劣的掩饰根本藏不住那抹闪光。
她真的绝望了,她命太苦,被全家人推出来下乡不说还为了还债嫁给一个流氓,还被被家暴,现在上天连个同归于尽的机会都不给她。
“别,别伤孩子,求你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来。
赵大成适时拉住她,陈秋幸一抖,警惕地拍开他坐到地上。
他也不强求,随手找了个凳子坐下休息,从县城走到乡里他走了一个小时,几乎快气血亏空。
“谈一谈。”
陈秋幸对着他没有情绪的脸,又害怕又惊疑不定,离着他两三米远。“你要说什么?”
赵大成不打算暴露自己,现在1973年,距离开放还有四年,红袖章到处走动,神神鬼鬼还是很敏感的,若是暴露处理后续问题很麻烦,于是顺着莫时桉以往的习惯,说:
“老子想了一晚上,就不明白了平日里也没怎么逼你,怎么就要到杀人的地步!怎么今天还想动手?”
陈秋幸冷笑出声,他还真是有脸敢说这话。
“现在我想开了,你这个婆娘我要不起,这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今天你得卷铺盖带着她给我滚蛋!”
“你……不跟他们说?”陈秋幸惊诧。
“老子没那么大脸,说媳妇要反过来杀我!”
这话一出,陈秋幸嘴唇绷紧,她不明白会有这样的好事,他肯定不会这么放过她,万一就是想把她们赶出去在外面下手!
好像触及到真相,赵大成那张脸瞬间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不行,这也是我和宝儿的家,我们不走!”
“你想得美!”赵大成忽的一下站起来,像是以往要揍人一样,宝儿熟练地拉开门想跑出去求救一下子被扯住衣领揪了起来。
“小屁孩,你还想去告状?”
小孩的哭声哇的响遍街坊邻居,陈秋幸心也提了起来马上哀求:“我们走,别动手。”
屋外刚走到大门口的大舅妈听到这话,真是恨铁不成钢,气的捡起墙边的木棍冲了进来。
“鬼上身啊你这个死鬼说的什么话!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混蛋!”
大舅妈高高瘦瘦,身体硬朗为人热情,从小管赵大成的饭。
昨晚她回家探亲了,一知道这件事马不停蹄往回赶,到门口听见赵大成又是赶人又是打小孩,当即劈头盖脸抽起莫时桉。
“疼疼!舅妈别打!”
赵大成马上松开孩子,别说这舅妈劲大打在身上还真疼!
“别打了别打了!”
“别打?我就要打!还敢赶媳妇走!你算什么东西,要走也是你走!你以后再打媳妇我叫你大表哥天天拿柳条抽你!”
“我哪里打过她!”赵大成大声反驳。
“你放屁!没能的废物整天只会窝里横!还敢说没打过人,你媳妇被打的声音哪家没听过?要说你也是个垃圾,娶了这么好的媳妇还整天挑剔这挑剔那,我们老赵家的脸迟早给你丢尽了!再这样就给你家谱除名,你爱滚呐滚呐去!”
“老子挣钱养家,顶用!怎么不可以挑剔了,你也不问问她做了什么,咋的一个劲怪我!”
大舅妈都要被他这理直气壮的话气笑了。
“哟!现在都会自夸了?那钱呢?不都给你上县城吃饭去了?屁眼烂透的东西!
只会想着自己一口吃的,你瞧瞧宝儿多瘦从来不会想着给孩子一口,你是个当爹的吗!畜生!还敢诬陷你媳妇,先反省反省你自己吧!”
不得不说大舅妈是个人才,越说越来劲了,追着赵大成不放。
被吵闹吸引过来的都是刚下工的街坊,几个妇人对赵大成指指点点,他满脸通红终于停下来抓住大舅妈的攻击法器,吼道:
“老子以后给她娘俩吃不就得了,又饿不死!”
趁着这功夫,陈秋幸已经带着孩子跑到屋内关上门,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村长又带着几个大伙子过来才止住骚乱。
屋外隐约听见赵大成说要还钱被奚落了一番,随后村长独特的烟腔嗓响起,一番思想教育后,警告他别再闹大事,不然担保不了他被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