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二十平方的办公室里,路玥坐在沙发上,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最后烟蒂的棉花后熄灭了,它最后的归宿只会是烟灰缸或者垃圾桶。那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呢。
李招娣见到李香的那一刻便惊叫了一声,那一声震得路玥脑袋到现在还有些疼。太阳穴附近的皮肤层内有个小人正在跳踢踏舞,妄图冲破那一层不堪一击的皮肤组织。
“哎。”李姐坐在李香旁边,拉着李香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叹了一声,“人都是要死的,是人是鬼都一样,咱看开就可以了。”
“没办法的,他做了不能做的事。”林涵和路十八坐在另一边,路十八和她讲李家村的一系列经过,以及最后李祥站在山坡上最后的模样。
他随风去了。
林涵面上没有表情,让人看不清或喜或悲。
桌上的香烟是路玥刚刚溜出去买的新的,现在已经没了四分之一了。脚边的烟蒂拌在烟灰里,烟灰下面又藏着被烫出来的洞。
听着两边似乎已经聊的差不多了,路玥伸了个懒腰,很成功的,吸引了旁边四个人的注意。
“那么,了解的差不多了,现在可以来解决问题了吗。”
从开始到现在,这是李香听到的路玥说的第一句话。在这个人身上,有一种不合时宜的洒脱,只有在进门的时候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秒的震惊,而后就是一脸风轻云淡,好像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应该是这样,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但只有路玥知道,其实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接受度比较高,既来之则安之。
“那么,我是谁,你知道吗。”路玥伸手指了指自己,眼神在李香身上来回扫了个遍。
衣服反复洗,衣领的位置已经卷边卷的厉害,血迹混合着其他不知名的污渍,路玥在这短暂的几秒了,脑海中闪过了那个从厨房跑到楼上又站在楼梯口大喊在不去医院就要死了的女人。
她现在能算上解脱了吗。
心中小小的插曲,飘远的思绪被李香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我哥说,你是个好人。”
“我杀了你哥。”
李香倒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说:“我哥说,他是一定要这么做的,所有的惩罚都是应该的。只有跟着你,他才放心。”
“什么都是你哥说,那你呢。”路玥并不准备这么简单的放过李香。如果李香只是这么一个懦弱的,只会低着头说话做事的人,那她还是回地府投胎比较好。
“哎哟,你吓她做什么,阿香当然是不怪你咯。是不是啊,阿香。”李姐伸手抱住李香,大概是因为年长,她总把自己放在照顾人的那一方。
“是吗,你真的不怪我吗。”路玥的声音里满是不相信,“从村子离开,还是改不掉低头的毛病。你到底是低眉顺眼被人使唤惯了,还是你就是这种性格。我这里不需要软弱的人。”
李姐还想开口说话,却被李香拦住了。
“怪。”李香的声音颤抖的,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红红的,“怪啊,可是我怎么敢,你也会像杀了我哥那样杀了我。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受伤的永远是我们。明明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为什么死的是我哥!”
说到最后,在李香的眼泪中,逐渐的有了恨意,又被海浪般的慌乱和失落拍散。
被压在山下五百年,不是每个人都像孙悟空一样一出来就又蹦又跳。要像孩童一样重新学习走路,首先要克服的就是无力感。
“为什么。好,我来告诉你为什么。”路玥说,“因为你们的懦弱,所以你们注定要受伤。以为委曲求全低下头就可以避免什么吗,到头来你不还是死了。你大可以在活着的时候杀了他们全家。说到底,你是被你自己的懦弱害死的。是你的懦弱,让她们敢杀了你。”
没想到是这样的话,在场除了林涵,所有人都愣住了。李香的神情复杂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控诉会变成自己的罪证。
“李祥说,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有想过你会来这里,但如果你是这个样子,还是回地府投胎吧。死亡不能带给你新生,那就去遗忘,去开启一段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