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干大进了邢家,也不管邢木匠什么脸色,只厚着脸皮拉家常。他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不论进入一个怎样的场合,都能在第一时间融入进去,并很快夺得话题的主导,唱念做打,侃得人歪了最初的话题,忘了自己的初衷。
邢木匠脾气是大了些,虎着一张脸看起来生人勿近的样子,可何干大早已把他的为人打探了个一清二楚,纵使他板着脸,也不担心他会说什么令人下不来台的话或做什么过激的行为,因为邢木匠,是个要面子的人。人只要有弱点有缺陷,就比较好对付,要面子在何干大眼里,算是大缺陷了了,能很好地被利用。
何干大从家具入手,拐弯抹角地点评了邢木匠的几件作品,切入话题后倒也没什么难的了,天南地北地扯,古往今来地吹,侃了半个小时就告辞了。三天后再一次上门,侃了近一个小时,邢木匠虽然没说什么,彩凤妈留饭时他的眼神明显是希望何干大答应的,何干大挥挥手洒脱地走了。赵炳德答应请他去镇上下馆子呢。
如此几次,何干大渐渐摸准了邢木匠的脉,对他的症候虽不是了如指掌,却也把握了十之八九,困扰他的,不外乎养儿防老。女婿也是半个儿,碰上个中意的,想让他整个儿成为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事不成难免要撒火嘛,一万元,可不就是他的火气儿。
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若将自己置身于对方的处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对方一样的决定。
何干大一拍大腿,对赵社长分析,于邢木匠而言,无子是他此生最大的欠缺,既然如此,想办法让他没有了这个后顾之忧不就成了。
“不就是个养老女婿嘛,何必舍近求远地折腾呢,他那俩现成的女婿我已经考察过了,老二就很好,家里弟兄多,他是前头留下的,后妈有自己的亲儿子,养老基本上不靠他,他人也勤快老实,穷是穷了点,帮衬帮衬就过去了。”言外之意,后妈手里讨生活的娃,长大了也跟父母不贴心,穷是正常的,情感上容易倾向岳家,穷了也好拿捏啊。
等何干大说通了邢木匠跟二女婿一家,赵炳发跟邢彩凤就定亲了,定亲意味着上彩礼,一万元降成一千八,仍然是当地最贵的了,但因着落差太大,反而没人觉得贵,只赞叹邢木匠的为人实诚,率真。
后山村村口,几个人端着烟锅子聊着天。
“果然徒弟就是不一样,这样一个眨眼就能成万元户的机会,白白没了,老邢这人啊,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个老乡感慨着,赵邢两家的亲事已经成了两个村庄人茶余饭后的娱乐节目,一天不听听不说说就睡不着觉。
一辈子也就咋样了呢,说的人感慨万千,听的人点头附和,不知情的人自然一脸的懵逼。但是一万和一千八的差距,还是让好多人心痒痒了,看在家里桌桌椅椅的面子上不骂老邢一声傻逼,却是真的扼腕叹息,这样的好机会,他居然就放弃了,真是!
“老赵家可是有家底儿的,一万元说不定就拿了呢,赵宝元和彩凤儿谁都能看得出来是必成的一对。唉,老邢咋就这么木呢?为什么好事儿都爱往傻子跟前跑呢?”又一个老乡拍着大腿叹息,恨不得取而代之替邢木匠做了决定。
“老刘啊,你不傻,当初咋不去跟利民他妈提亲呢?嫁不进赵家,娶赵家的姑娘不是一样的嘛?哈哈。”利民妈就是赵社长唯一的闺女,赵炳发他姐赵巧珍,嫁的男人邢大勇还是邢木匠的远房侄子呢,两家虽然出了五服,都用不上五百年,往前数个几代就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