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着将他救起,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被拉上断崖的他,居然会突然对她出手,习若瑶一点防备都没有,内力向外输出,毫无防守。
啪——他小小的手掌正好击中她胸前的大穴。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习若瑶,就这样被小男生打中。
她脑海中还在想,幸好把他救了起来,否则后果可就惨了,她还没有杀过生呢。
谁想到,她没有杀生,他却要杀生了。
门户大开的习若瑶,就这样被小男生用尽内力击中胸口要害,感觉气血在体内翻滚,她一时间难以承受。
哇——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小男生也吓呆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出手的。
“你……你……”呼哧呼哧艰难地喘着气,她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座大山,筋脉不能正常地运气,几乎快要痛死了。
小男生傻傻地站在那里,丝带从他腰间滑落,他一点也没办法动弹。
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着救了他的小女生出手,趁对方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地出手。
刚才发生的一幕,真的是他干的吗?
习若瑶倒在地上,痛苦地向后一退再退,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体内气血却没办法正常运行,胸口剧烈的疼痛几乎快把她撕碎了。
“我……我干了什么?”小男生稍微清醒了一点,脸色苍白,他向习若瑶跑去,“我不是故意的……”
“别!别过来!”习若瑶用尽全身的力气喝止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小男生想要上前扶起习若瑶。
可是习若瑶害怕极了,无法运行的内力,剧烈的疼痛,小小的她哪里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果有多严重,她只知道,不想让眼前的这个小男生再接近自己。
涣散的内力无法再充盈丝带,她慌忙地拔下插在发辫上的寒玉簪,翻起手腕向上,将它托在掌心,用魔教特有的姿势,用尽护住心脉的最后一丝内力,将寒玉簪射了出去。
吓呆的小男生压根没有想要抵抗,他只是傻乎乎地向前,想要扶起小女生。
啪——
啊——
寒玉簪摇摇晃晃地击中了他,正好打在他左眼尾,他捂住伤口,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都僵在了原地。
“瑶瑶……瑶瑶……”母亲的声音从宫殿的方向飘了过来。
“妈……妈妈……救命啊!”她放声尖叫着哭了出来。
“瑶瑶!”听到习若瑶的哭喊,母亲飞身向月岸天池奔来。
“对……对不起!”小男生看到有人来了,留下这样一句道歉的话,捂着被刺伤的左眼,寻着来时的方向,纵身跳下断崖。
又是一堂佛学课,明媚的阳光照耀着整个课堂,闭目入定的高僧,交头接耳的同学,习若瑶再一次选择最不起眼的角落,盘着双腿,不停地打着呵欠。
昨晚费了很长时间,把她压抑在心底的悲惨经历,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什么痛苦的折磨,什么隐藏的身份,统统让它们见鬼去吧。
和盘托出的感觉真是舒服啊,仿佛被压在五行山下的孙猴子忽然被解放了一样,心胸之中满是轻松的快乐。
本以为会引起喧然大波,结果只换来程依依的一句“真的吗?”,以及唐丫丫的一句“骗人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效果。
当然随后她才知道,所谓的中毒,根本就是程依依故意吓唬她编出来的,小手指的伤愈合是很,是因为她本身体质虚弱,筋脉俱断,血流异于常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中毒的迹象,害得她居然把隐藏这么久的秘密全部倒了出来。
她们两个对于这样故事很不感冒,这一点令习若瑶非常不爽,她以为自己托出了天大的秘密,结果别人却毫无反应。
要不要试试讲给史小册听?
算了算了!她还没有厌倦尘世,不想死无全尸,这样的故事如果被那个八卦男知道了,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事端呢。
但是坐定的习若瑶还是无法安静地入睡,程依依和唐丫丫是真的不在乎吗?她们会不会悄悄跑到校长那里告密?
武林中正以通辑魔教教主,就算那些坏事不是她做的,将她抓出来,也是大功一件啊。
不对,不该这样想她们,她们俩……不是这样的人吧?不是,绝对不是。
在心底的最深处,习若瑶居然发现,她希望程依依和唐丫丫可以为她保密秘密,她不希望……不希望……被她们出卖。
不要想了,已经讲出来了,就要勇敢面对任何后果,即使那后果很沉重,她也会咬着牙承担,还有什么后果,比当年救起那个小男生更严重?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望向杨少恺。
他的背影笔直,纹丝不动,像是跟着高僧一起进入了佛学境界。
不知道他的心里,对于当年的一掌,是什么样的想法?是后悔没有再追上一掌拍死她,还是真的会内疚?
即使他真的会内疚,习若瑶也没有勇气坦然承认一切,因为她无法再一次面对被伤害的结果。
当年的一掌,令她筋脉俱断,外公用了整整三十天,不停地为她灌输真气,才勉强保住小命,即使如此,她的功夫算是废了,身体无法承受真气运行带来的压力,稍微运气,全身就全痛楚难忍,如果真的将全部内力释放出来,后果更是可怕。
从一个天姿聪慧的武林奇葩变成一个毫无用处的普通废柴,外公受的打击比习若瑶多得多,他全部的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几乎疯了一样离家出走,再也没有见到他。
睡吧,睡吧,只要睡着了,一切烦恼都不见了。
“不好了!不好了!”
半梦半醒的习若瑶忽然被史小册尖叫的声音吵醒。
这孩子疯了吗?不知道这是佛学课?竟然敢在少林高僧面前这么放肆在大呼小叫,他是不是想偿偿被罚打坐的滋味?
史小册一手抓着判官笔,一手抓着小册子,狼狈地跳上围栏,冲着全部的同学,当着少林高僧的面,放声高喊:“不好了!魔教教主来了!”
啥?习若瑶的眼睛瞪得比铃铛还要大,魔教教主来了?她没听错吧?
她本人好好地坐在这里,怎么叫魔教教主来了?难道有人把她出卖了?
史小册又接着高喊:“就在下面,也是一个用长鞭的女生啊。”
这句话似乎是喊给练思茹听的,史小册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讨好天山派的白发魔女,这一点很令人无奈。
用长鞭的美女?习若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商业街遇到的那个女生,难道是她?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向她射了过来。
程依依。
唐丫丫。
杨少恺。
很好,很好,很好。
怀疑,迷惑,询问。
原来人的眼神可以表达这么多的感情,以前她可一点都没感受到呀。
轻轻叹了口气,垂下眼帘,习若瑶继续她的打坐。
不看,不理,不想。
天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内心疯狂地尖叫,表面上她却是异常安静。
没关系,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史小册同学。”入定的高僧缓缓睁开眼睛,慈善的眉宇间出现了一抹笑意。
“嗯?”没有想到一向定若神像的高僧会主动喊他的名字,史小册一怔。
“年轻人,要戒焦戒躁,怎么可以如此不够沉稳呢?”高僧平静的声音中找不到一丝波澜,“先静静心吧。”
不等史小册明白怎么回事,高僧右手一扬,食指和中指并拢,身体纹丝未动,手腕一翻,冲着史小册凌空两击。
啪啪——史小册被隔空点穴了。
只见他左腿弯曲踩在围栏上,右腿伸展垂在围栏外侧,一只手抓着判官笔挥在半空,一只手抓着小册子压在围栏上,活活的猴子摘月形象,就这样被定格了。
扑哧——好多同学压抑不住,小声地笑了出来,其中就包括冷艳无双的练思茹,这算不算是歪打正着,讨好了他的意中人?
想不到少林高僧也有生气的时候,这么不动声色地出手惩罚,史小册没两个小时估计是动弹不了的。
轻轻地深呼吸一下,习若瑶闭上了眼睛,心静慢慢地沉了下来,不听,不想,不看,她自己的麻烦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佛学课啊,用来睡觉真的不错……
愁什么,见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古人的遗训偶尔挖出来听听还是蛮有道理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叫做“魔教教主”的风云人物上面,本来习若瑶对于这样的谣言琐事从来不会当真,可是竟然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跑来承认自己是魔教教主,对于这样彪悍的孩子,习若瑶觉得有必要认识一下,看看是谁脑袋被门撞了,冒充她的身份来江湖闹事。
有了史小册的例子在先,这堂佛学课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偷溜的孩子都乖乖地打坐,即使有些人像坐在针尖上一样屁股乱晃,也不敢步史小册的后尘,毕竟像猴子一样被定格是很丢人的一件事情。
总算熬到了下课,所有人飞一样的跃出围栏,纷纷跑去看热闹,习若瑶也趴到围栏上向下俯瞰。
这……这一定是她眼花了吧?
一个夺目的美女正站在杨少恺的对面。
那个美女有着一头波浪的卷发,刘海很厚,脸侧垂下蓬松的发卷,大眼睛,高鼻梁,嘴唇丰满,面色红润,身上穿着一件束腰大摆公主裙,外面套了一件江湖的黑色风衣,腰间像练思茹一样束着长鞭,脚下是一双半高跟的蝴蝶结小皮鞋。
这个……被妖魔化的芭比娃娃,不就是周末在商业街上遇到的那位吗?
她就是魔教教主?
习若瑶忽然很有撞墙的冲动……
“魔由心生方为魔。”少林高僧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习若瑶的身后,他那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世间的沧桑。
这句话是跟她讲的吗?习若瑶抽了抽肩膀,魔由心生……可惜啊可惜,她的心魔,早在六年前就彻底被消灭了,所以这话一定不是跟她讲的。
她有礼貌地冲着少林高僧点头微笑,然后泰然自若地爬出围栏,爬上扶梯,一步一步向下爬去。
不得不承认,单独地面对少林高僧,她确实感觉有压力,他那双眼睛像是能穿透她的灵魂,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伤痛。
佛缘,她不想结佛缘,真的不想。
“宝贝,听说你受伤了?伤得重吗?我好心疼呀。”南宫培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飞身跃上扶梯,紧贴着习若瑶地问候。
“我怎么觉得很久没见到你了?”习若瑶歪着脑袋瞅了他两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是这个意思吧?”南宫培扯着笑脸贴了过来。
习若瑶奇怪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家伙有点不对劲啊,明明新来了一个“魔教教主”,南宫培这么爱惹事的性子,早该冲上去闹腾一番,怎么反而对那个美女视而不见,一个劲地围着这只“宠物”乱转?
“新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同学。”习若瑶好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他跟着她一起向下爬扶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你不去跟她认识一下?”她再次好心地提醒他。
“没必要。”南宫培的丹凤眼绽出笑容。
“啊……”
不等习若瑶再次说话,南宫培搂住她的腰身,直接抱着她跳下了扶梯,稳稳地落地,结束了她爬扶梯的蜗牛历程。
她是想感谢南宫培,帮她省了一大截体力,可是他为什么要抱着她落到杨少恺和卷发美女面前呢?这举动怎么看都有点居心不良。
轻轻挣开南宫的臂膀,习若瑶赶紧迈步,不想打扰了杨少恺的。
可是他们的对话却飘进了习若瑶的耳朵里。
“你该把我的发簪还给我了吧?”女声听起来很。
“抱歉,我们以前认识吗?”男声有点冷清。
“我们明明见过的,你不记得了吗?”女声听起来像是撒娇。
“如果说是周末,我想我们确实见过。”男声越发冷清。
“难道除了周末,以前我们就没见过吗?六年前呀!”女声稍微高了一个音阶。
“你如何证明,我们六年前见过?”男声一如既往的平静。
“我们在魔教交过手,然后你拿走了我的发簪,约定日后凭此物相见,现在……我来讨它了,你该还给我的。”
习若瑶险些扑倒在地。
这是来报仇的还是来人的?
怎么听这对话都不像是死对头六年后相逢,想要大打出手决一胜负。
如果她的感官还正常的话,这美女摆明了想要……想要……跟杨少恺确立一点不正常的暧昧关系啊。
美色害人不浅。
又一个无知少女被他华丽的外表迷惑了。
“如果你真的是魔教教主,那最近武林那些重任的人,都是你打伤的?”男声语调一转,清冷之中透着严厉。
“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肯定是……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女声显然不高兴了。
“在一切没有弄清楚之前,这只发簪……只属于我。”
伴随着掷地有声的尾音,习若瑶感觉背后灼热的目光几乎将她的脊梁穿透。
迈步,往前走,别回头,不要看。
这个时候对他的话做出反应,那就是心虚,她可不想在这里露出马脚。
什么恩怨,什么发簪,她统统不记得了。
“宝贝,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南宫培紧挨着她,丹凤眼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盯着她看个没完。
习若瑶轻轻摇头,发辫上程依依和唐丫丫给她的那只银质发簪迎光闪烁,尾部的铃铛轻轻作响,她轻扯唇角,笑着回答道:“那是因为你眼花了。”
“我眼花了?”南宫培忽然笑了出来,丹凤眼中桃花横生。
“停!”习若瑶赶紧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不顾形象地挂在他身上制止住他,“别玩了,读心术一点也不好玩!”
南宫培笑嘻嘻地停了手,只是地贴着她的身子,嘴巴轻凑在她的耳边,低声地问道:“你有什么秘密,害怕被我知晓?”
习若瑶身子一颤,南宫培危险起来的时候,比杨少恺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一时冲动,已经把最大的秘密透露给了程依依和唐丫丫,她的下场到底如何,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敢再次犯错?
只希望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一条生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