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假的(2 / 2)

一张由诸神共同编织的黑暗微笑——

咧开了。

......

他停留了下来。

......

月亮与桃子是一幅彩色的画。她们融化成了嫩粉的雪,爱严厉、艳丽、热烈、陡然地迸发出来,把画与雪染成了娇艳的绿,绿是最可爱的,爱会发疯,桃子每个月随月亮一同消失六天,灼烧出火一般的羞红,她的面孔变了色彩,她微笑,她玩闹,她挂在月亮的脖子上,要大汗淋漓地爱他,她的身躯幻化成了自由的万千蝴蝶...呼啸着远离了她...

“唔。林羡。”

吕雪途抱住他,她像一只清澈的森林之鹿。

“嗯?”

林羡有一双多情的眼睛。

清凉以掌心的颜色穿透吕雪途的肌肤。

她甜蜜地亲了亲他。

“...好想你。”

林羡笑了一下,“我不是在这里吗?”

吕雪途却只是说:“你会痛吗?”

“嗯?”

“我们对视的时候。”她的瞳孔有一种怪异的味道,“我的心脏好麻好麻。好像被针刺穿了。”

“好痛。”

林羡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发丝。

脚边的鲜花尖尖瘦瘦,戴着凄艳的神情。

“会后悔吗?”

吕雪途仰脸笑着,“嗯?”

“...我看不见结局。”他捏了捏她的柔软的脸,神色却又有些恍惚:“你会后悔吗?”

吕雪途歪了歪头。“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温和,“如果未来我们会被关进果核里呢?”

“别把我丢下。”吕雪途只是说。

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讨他喜欢的笑脸,显得惶惶不安。

赤红的蝴蝶飞到了林羡的鼻尖,他的脸庞美得神圣不可方物,他无畏地注视着长满了皱纹的果核,某些东西藏匿在暗哑与未言明中...林羡在纯净与冷寂中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丢下你。”

他笑了一下,他的微笑辉煌又熠熠生辉,他的笑脸上,长了死神的鲜血般深红的嘴唇。

......

阿尔卑斯山是神灵的栖息地。

林羡的形体长久栖居于此,他的心灵感知天地万物,他呼吸宇宙的呼吸,感受宇宙的心跳...

变故并不是陡生的。

一张由诸神共同编织的黑暗微笑——

真正咧开了。

所有星球蒙上了厚厚的面纱——一层绞死的网。

全面刺杀爱的目的——

是为了淳朴和健康——

还是垄断?

植物与自然的死亡,宇宙心灵的间隔,本我心灵的堵塞——

是一场深久的阴谋。

古老的宇宙枯萎了。

永恒的和谐死亡了。

......

一场真正的大屠杀开始了。

......

在生的正中央,

一切事物都以死为中心,

不停地旋转着。

“诸神仳离,诸神夭亡。”

“诸神的生命,

是为了献祭。”

......

时间与空间之外——

一个崭新的、精美的宇宙诞生了。

坦塔罗斯宇宙。

坦塔罗斯宇宙。荒凉的意识,残存的梦境,祂的沉睡之地——

星球无知无觉地滚动,以巨大的苍白,以不可名状的恐惧...这血腥与浪漫并存的宇宙,充斥了诸神精致险恶的酷刑。

最热门的刑罚是循环与永恒两物。

在永恒的孤独与绝望中,再坚硬的灵魂也会死掉。

......

爱要被消灭。

......

在扩张至宇宙的欲望里,高贵辉煌的神已充满神经质了。

......

林羡站立在一片古老的森林,树桠伸展向天际,如同在向宇宙传递着神圣的信息,众神飘渺虚无的形体高耸入低垂夜幕。红色光芒闪烁不定,时间消失,徒余永恒与无尽之夜。

高大的众神低垂头颅,林羡的剪影落在血色中,他站立于小径,仰望众神栖息的神圣与庄严之地——永夜中血色狂欢的场所——

“你已犯罪。”

众神传来虚无缥缈的血腥气息。

林羡沉默:

“我已犯罪。”

......

一个永生的魂灵

低估了一切。

......

还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献祭?

......

献祭于众神,还是献祭于...

他的爱人?

......

诸神创造了精致细密的“童话”,循环是小小的开胃菜,我们还需要添加一种“死亡”的佐料,以及一种恶心的孤独香叶,还有又麻又辣的花椒、苦涩的汁液...不过最终的目的还是消灭爱、厌恶爱,于是,我们再加些让爱面目可憎的疼痛吧,这种可怕的痛苦可以吞噬一切...

......

坦塔罗斯宇宙——

众神荒凉的流放之地。

一个全新的星球诞生了。

第一世,她们在一种诡异的受伤的花中相爱。

吕雪途被花刺死了。

第二世,吕雪途变成了昆虫。

无悲无喜。

几日后自然老死。

第三世,她是一团受伤的肉。

第四世,吕雪途忘记了他。

为什么会遗忘?

诸神并没有设置“遗忘”的惩罚。

第五世,林羡在自欺欺人。

第六世,吕雪途死了。躯体断成了两瓣。

第七世,她的尸体被他烧成了骨灰。装进了项链里。

第八世,她的心灵生病了。她开始总是遗忘很多很多东西。她的肌肤也大块大块地掉落,骨骼把脏掉的东西扔掉了。

第九世,很长很长的隧道,吕雪途被银白晃住,被火车撞死在雪地里。

林羡依然看着。

他做错了。

他不能吻她。

他从来不能吻她。

第十世,他留下了他的一节骨头,将它打磨,成了耳坠。

每一次她死亡,他的骨骼都染血。

第十一世,红痣出现了。他戴上了美丽的红宝石。

他们在同样的位置染血。

第十二世,捕梦。

第十三世,吕雪途呕出鲜血了。他吻了她。

第十四世,阿尔卑斯山的神灯里,午夜出现了。

他将火的能量注入了他的体内。

他把彩锤与金锤扔掉了。

午夜不知道他是谁。

第十五世,他来到了地狱之门。

鲜花种进去了。

第十六世,矿山从他的心灵里诞生了。

种了花就可以出现小小的精灵。

它不太可爱。

吕雪途好像不喜欢它。

第十七世,“愿保护梦幻中的人...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第十八世,他差一点死去。

因为吕雪途第一次说...她爱他。

第二十世,最近好像不太能控制了...种下的鲜花把他心灵的能量吸去...他的心开始钝化...

所以当他见到吕雪途的时候...他总是滚下血珠来。

她开始害怕了。

第二十二世...

“我们去哪?”

“不知道。”他又说:“去一个没有神灵诅咒的地方吧。”

“我们能到达终点吗?”

“能吧。能。”

第二十六世...

吕雪途遗忘了他。

她爱上了别人。

林羡的目光在最冷最深的石头缝里安眠着...

他停下了。

第二十七世...

他停下了。

第二十八世...

他停下了。

第二十九世,他们回到了阿尔卑斯山草地。

吕雪途的血染上了雪山。

第三十世...

植物。

彩锤发光,光流盖下,魔法生效...

吕雪途如梦初醒。

她遗忘了一切。

美丽、健康,完全没有忧伤。

“我爱你。”林羡的那只眼睛,那一汪墨菊色的湖泊,在漫长的梦魇中逐渐变得混浊又沉重,逐渐从原本的湖泊变成了沼泽和泥潭...

他的目光看起来有一种怪异的苍老之态。

而吕雪途以纯真的、婴儿般的目光回以漫长的注视。

她缓慢地微笑了起来。

......

世界已经逝去...

而我承载你。

......

鸽子和桑树,绣上了花边,太阳裹着沉重的凝血沉沉地坠下来。四周静默,只有灵魂静坐。

林羡坐在草地上。

他的目光怪异,空洞的神色里,两朵美丽的鲜花隐隐从玻璃般的色质里透了出来。

他的面孔依然美丽而苍白。他仰起脸,指间戴着一枚金色的指环,而指环早已褪色了。

“...要结束了。”

他微笑着,声音暗哑,已垂垂老矣。

......

他已成为过去的人。她眼前存在的不过是他往日的残片。他心目中最宝贵的东西早在很久以前就已寿终正寝。

他只是按照过去的记忆坐卧行止。

——《挪威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