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灵队伍缓慢地向前行走，所有乞灵者都面无表情，脸上一片空虚与混沌。
一切都抹上了一股神秘色彩。
“跟上。”
林羡抓住她的手腕。沿着边缘，走过跪伏的人们。
吕雪途仰脸看向他，“那是什么？”
“鲜花。”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圣花了。
圣花所到的地方，皆是伏跪之人。
吕雪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嗨。”
她愣了愣，抓住林羡停了下来。林羡显然也听见了声音，不过表情看起来略显嫌弃。
“嗨。”
林羡有些无奈地抬起手，时间凝固了：
所有人都呈现出一股诡异的静止状态，世界似乎停止了运转。
“说。”林羡靠墙站着，两条胳膊交叉着放在胸前。
“林羡林羡！我是午夜！”超大的声音突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得见吗？”
林羡沉默了。
“林羡林羡！我是午夜！”更大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听得见吗！”
吕雪途忍不住捂住耳朵。
“...听得见。”林羡叹息。
“小东西让我把金色锤子送来给你！”
话音落完，半空中突然浮现出了一把流光溢彩的锤子，全是金色。
林羡顿了一下，握上了它的锤柄。
“我走啦！拜拜！”
然后他明亮地离开了。
“...午夜是谁？”半晌，吕雪途发出了声音。
“火焰精灵。”林羡打了个响指，静止的时间再次行走了起来。
“呜拉——”
“呜拉——呜拉——”
乞灵队伍继续前进。
林羡转回头，看向前方，那片天蓝的海已经接近了他们。水声明亮地在空气中流动着，似乎它既拥有了形状，又拥有了颜色，不但可闻，而且可见。
“你之前吃的，火焰，就是他。”
“啊？”吕雪途呆呆地舔了舔嘴唇。
......
林羡和她继续与乞灵队伍一起向前走。吕雪途手里拿着一个火红的冰糖葫芦串，这当然不是因为她听见“火焰”之后就觉得肚子饿了然后缠着林羡给她买东西吃。
当然，是肚子饿，不是她饿。
吕雪途两边脸一边藏了一颗糖葫芦，脸蛋鼓鼓的。她尝试着说话：
“他们要去哪里。”
声音好像在嘴巴里起回音了。有点好玩。
“我们要去哪里。”
“冰糖葫芦好吃。”
“玉米是什么颜色的？”
“海边。”林羡说。
“玉米是海边颜色的。”
“我是林羡。”她呵呵笑了笑，“林羡是吕雪途。”
林羡捏住了她的后衣领，面无表情地说，“给我安静。”
吕雪途眨眨眼睛。
星球停了，雨停了。乞灵队伍的最前端，领头的骑手拉住白马的缰绳，马蹄跺了两步，停住了。
太阳出来了。
“呜拉——呜拉——”
“上祭台——！”
手举乞灵旗的旗手高喝。
乞灵队伍分割了。
前方，乞灵者垂首，静止不动。
后方，由两只大猫开始截断，缓慢移动起来。它们优雅地踱步，天空中突然炸开的日光暖暖的照着它们，显得妩媚而耀眼。
后截的乞灵者们，在黑红两只大猫于祭台前站定后，利落地走上前去，持鲜花、洒露水，绕着祭台逡巡一圈后，停止了。
鼓乐声也停止了。
真正的祭品登场了——
祭台由两层台基搭建而成，第一阶楼梯被划分为二道，黑猫在左，红猫在右。它们探上前去，走路比蝴蝶还要轻。
它们在第一层台基停下了。
吕雪途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红猫，她足足用了一分钟仔细打量它的瞳孔。
“黑猫在看我。”她心想。
她的目光流转，朝那只黑猫笑了笑。
两位戴着古老面具的美丽青年走上来了，木舟被抬上了第二层台基。
第二层台基极小，面积正与木舟相当。
他们终于看清了里面的画面——
“圣花”，即乞灵旗上的图画，它通体乌黑，除了血红色的花蕊如同一颗心脏一般，看上去邪恶而哀伤。
木舟如同一个巨大的花盆。
它长约两米，高约二十厘米，舟内埋葬铺满细细碎碎的数不清的花瓣。它们蓬蓬松松的，饱满极了，却又看不清内里。或许是土壤。
花瓣也像是土壤。它们匍匐，倒下，而“圣花”站立着，是孤立的王。它们的生命补充着它的生命。
这幅图画是奇异美丽的。
如果吕雪途没有嗅见那里流出的浓重的血腥味的话。
她冷眼旁观着。
乞灵者手捧鲜花，鼓乐声再次高起。
“呜——”
“呜拉——呜拉——”
海的明亮音乐与唢呐锣鼓一齐演奏，音流在空气中明亮地浮动着。
第一位乞灵者在祭台前恭敬地朝拜，跪下后，他将手里花朵的一片花瓣摘下，在手臂处轻巧一划，出了血来。
林羡眯起眼睛，一种奇特的光亮在他的眼睛里闪烁起来。
流血的人缓慢地走上了两道台阶，将花瓣举过头顶，整个身体如同一支待发的弓，只有偏离的“箭柄”还高高竖起。
他轻轻地把花瓣放进了木舟里。
高饱和度的蓝色的海水折映着灿烂阳光，金色的外壳里包孕着活泼的、既是天蓝、又是透明的液体。整个海面波光粼粼，美如童话。
祭台前，鲜血流了一地。乞灵者先后完成了仪式，血液在阳光下闪烁，如同鲜花，滴落、又如同鲜花一般绽放。
“朝拜完毕——！”
“下祭台——！”依然是乞灵旗旗手大喝，“入海——！”
“入海——”
白马上，两名骑手身体偏转飞起，轻巧地跃了下来，装饰的银铃发出悦耳的声音。
美丽的抬舟少年站在了一边，他们将木舟从祭台上稳稳抬下，靠近了海的边缘。
此时，男女骑手分立于木舟两侧。
“请主——！”
请主——
乞灵主的脸色像死人般惨白。下嘴唇也变白了，不住颤抖。
他走下了轿子。
他的脸上带着忧伤，他的眼珠如圣花一般乌黑，用梦一般的目光注视着祭舟里的圣花。
“洪力辞归离目里玛嗽...”
他的双手合十，嘴里好像念着某种神秘的咒语。
“卬哩哩唔次夯令侈微...”
大海的浪突然向着岸上奔涌起来，一跳接一跳，如同心脏的舞动。木舟触到了咸甜的海水，接着海水如同巨掌般压向大地，抓住了它——
“哗啦——”
是水面破碎的声音。
神圣的木舟，身体轻飘飘地离开了地面，海水的微腥和植物的清新气息汇入了同一条河流。
仪式完成了。
全体乞灵者跪拜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