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冰淇淋吃完了,然后把林羡手里矿山的冰淇淋也抢过来吃完了。
味道很奇特。
特别好吃。
矿山眼巴巴看着她。
“大王...”
吕雪途熟视无睹。
无情。
“他是白雪公主吗?”吕雪途吃完了又问。
冬神优雅而庄严地行走着,一只美丽的白色蝴蝶像公转的行星,围绕着他不停地转动,最后,“行星”脱离轨道,落在了小骷髅人的空洞的眼眶里。小骷髅人依然被锁链牵引着,没有自由。而后方的景色,随着他们的行走,又复回为茫茫大雪了。
“冬神。”
林羡说。
“哦。”
吕雪途眨了眨眼。
她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认为冬神是“白雪公主”了。
可是白雪公主是公主呀,故事里说公主是女孩儿,这与冬神又有什么关系?
唔,可她为什么又要在意性别呢?
可他就是他,为什么要在意他是冬神还是白雪公主还是毒皇后呢?
吕雪途有些哀伤,叹了口气。
她关闭了自己的心音,她不想要思想了,她只喜欢感官。
可林羡说,思想和感官,都是属于人类的美的事物。它们有内心的声音。
两者都值得倾听。
要爱它们胜过一切。
吕雪途顿住。
“为什么我记得这个,却又忘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她心想。
她的记忆之河怪诞不堪。
吕雪途又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唔,这可怕的围墙呀,她的内脏的秩序已经被改变了。她在不可避免地吸收这些她曾经讨厌的、不可思议的东西呢。唔,好可怕。时间久了,我会离不开它们吗?
吕雪途又又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林羡听了,面无表情地转向她。
吕雪途也慢慢地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脑子里似乎也什么都没想,光是呆望着他。
林羡轻挑起眉。
他的骨骼深邃,皮肤白得几乎惊心动魄。最喜欢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沉浸于黑暗,超凡脱俗,是一个灵魂的黑洞,吞食人掉入,把她们啃食,让她们流血死亡...冷邪不可方物。
“你真好看。”
吕雪途好像正从恍惚中走出来似的,很甜地说。
林羡沉默,叹息。
不过,他的美是无可厚非的。
吕雪途微笑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她正沉浸于他的目光呢,忽然,一个突如其来的、不相干的思想出现了。
她停住了。
“地狱之花。”
吕雪途听见内心颤抖的声音说。
地狱之花。
一幅怪异的画面潜入了她的目光,一朵黑紫色的地狱之花...不是水蜜桃的颜色...黑紫色的花朵...在凄美到痛彻心扉的孤独中绽放,饱含着如斯神秘,满满的全是忧郁。
它的存在饱含着深意,神秘到了无可名状的地步。
吕雪途深深地喘了一口气。一阵颤栗袭击了她的肉体和心灵...
好怪异...好怪异...又快要控制不了她的情绪了...
林羡蹙起眉,捏住了她的脸,“在想什么?”
她的神情很不对劲。
他们停了下来。
吕雪途有点难受地摇了摇头。她的眼尾,羽翼浴火灼烧,欲开不开,林羡轻轻抹了抹,火焰几乎消失了。
“没事了。”他说。他垂下了眼眸,“还是不要想了。”
前面的冬神也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与神秘的微笑永远雕刻在面颊上,小骷髅人仰起脸,似乎要说什么,冬神的食指抵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
吕雪途的里衣已被冷汗浸透了,很像是从一场寒冷的噩梦中醒来。
她茫然了一下,“没事。”她说。
林羡长久且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走吧。”他终于说。
破碎的阳光似金粉般飞扬着,生命的搏动声充斥天地。可是,如果你抬头看天,就会发现,原来太阳只解冻了一半,陷入了冰火两重天。
而走在冬神与小骷髅人身后的林羡与吕雪途,始终脚踏在雪中。只有小骷髅人身前的世界里,阳光普照在绿茸茸的土地上,小花小草星星点点地闪着光,惬意得可爱。
可是......
吕雪途在心里叹息。
事情变得很不对劲。
气氛很压抑。
林羡好像生气了。
或许是生气。
说什么花言巧语都不管用了。
吕雪途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牵住他的手,抓住晃了晃,声音软软的,好可怜。
“你不开心吗?”吕雪途仰起脸,他们的走路很慢。
“重要吗?”林羡淡淡地垂下眼睛。
吕雪途顿了一下,点点头,“重要。”
但林羡说,“不重要。”
他的目光犹如一块石头一般投入虚无之中,没有触碰到任何目标。“快乐都是幻觉。”
吕雪途久久地凝视他,“你是快乐的反抗主义。”
林羡奇怪地笑了一下,“也有人反抗快乐吗?”
“我不知道。”她的头稍微偏向一侧,偏向他,她的余光里,一面映照着白茫茫雪一片,一面映照着鲜艳的春色。
“不过,人类有权蔑视快乐。”
她垂下了头,看着雪地,似乎沉浸于观看。
“不是不喜欢人类的定义吗?”
吕雪途顿了一下。她说,声音很轻,轻得像小朵的轻雪,“可是我在乎你。”
林羡也停顿了几秒钟。看向她。他听见她说,
“而且,吕雪途高于逻辑。”1
“会是人类美好的东西吗?”吕雪途又问。
林羡看了她一会儿,“不会。”
前面,冬神与小骷髅人似乎也在说着什么,冬神牵着锁链,小骷髅人被锁链牵着,她的骨骼上传来一股植物的清香气息,而冬神的气息是雪的冷冽味道。
被囚禁,被牵引,鲜花,严冬,行走的景色...怪异旋转的水晶世界坐落于宇宙,不知疲倦地滚动着。
他们似乎走了很久,时间与他们一同行走,直到遇见了那座冰雪小屋。时间与他们一同慢了下来。
他们看见了冰雪小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