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后余生,我爱你...地老天荒,我等你...漫漫长路,我陪你...时时刻刻,我想你...今生今世,只要你...!”
......
林羡无情地揪住吕雪途的后领子,把她拎走了。
他向后摆了摆手。
血菊笑了一下,“再见啦!”
“再见啦!林羡和午夜!”她用力向他们招手,笑颜弯弯,金桔色的瞳孔像一颗缩小的太阳,或者橘子,光辉灿烂流泻,可以传导千万里,“爱你们!”
小橘猫的耳朵弯弯,吹吹太阳下的金光吧。
“我会记住你的!”
......
“爱你!”
“血菊再见!”
“爱你啊啊啊...”
......
吕雪途站在凤凰树前的最后一眼,四周安静又温暖,花香与茶叶香气飘逸,贝壳般的乳白色山羊站在云朵上,白云像绵羊,点缀着孔雀湖蓝的羽翼。孔雀优雅开屏,迷倒的青蛙呱呱乱叫,清泠泠的蝉声、云雀、奶牛、萝卜,可爱的声音乱成一团,一层若有若无的轻纱飘忽不定,悬浮于世界之上,吐露轻盈的呼吸,似乎正在扇动翅膀...
那是一种奇异的凝望。
像是那个消失的鱼中少女的眼睛...
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拥有一种奇异的...宇宙的美。
像...透明星球的翅膀。
那是...谁的?
......
她们走入了虚幻的透明蝴蝶,走过了房子一般的鲜花与红树,她们又走入了火焰之中,火焰之内是森林,森林之内是花园,花园之内是植物城堡。
而午夜在走入森林前突然停了下来,他懒懒地摆了摆手,“我就不去咯。我要睡觉。”
吕雪途听了,顿了一下,林羡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面无表情。
“啊。”吕雪途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时候睡醒呢?”
“我不考虑那么久之后的事。”
午夜懒洋洋地向着火焰中走去。
“拜拜咯。”
他的身影缓慢地消失于火中。
吕雪途与林羡回到了植物城堡。
一切依然是熟悉的气息,吕雪途瘫倒在鲜花沙发上,绿宝石的瞳孔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是缓慢行走的云朵与太阳。
这是一个独立的异空间。不处于任何星球的时空中。
吕雪途想。
她发起呆,又想要遗忘一些事。
...可那些东西已经残酷地长在了她的身体里。
她像一个尸体似的一动不动。她不敢想任何事...她不敢动。一种可怕预言的战栗...一种...山雨欲来的恐惧将她完完全全地吞噬...
她的咽喉被攥住,头上的砍刀颤鸣着想要坠落...
要来了吗...?
要来了吗...?
要来了吗...?
......
“吕雪途。”
吕雪途恍惚地回过神,看见林羡正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怎么啦。”
她笑了一下。
林羡很浅地歪了歪头,他垂睨她,又俯下身,勾勾她的下巴,“在想什么。”
“...想你呢。”她语焉不详地说。“爱你。”
“害怕我?”林羡的瞳孔幽暗。
吕雪途摇头,她仰视他,又安静地抱住他。
“喜欢你。”
“花朵要开了。”
“可它的肉受伤了。”
“蝴蝶吃下它的花瓣,飞到了阿尔卑斯山的草地。”
“它回家了吗?”
“想要回家?”林羡温柔地轻抚她的脸,“花朵想要回家吗?”
“蝴蝶一起回家吗?”
“太远的。他会累的。”
林羡说。
“那花朵也不回家了。”吕雪途说。
过了很久。她听见了林羡的回答:
“回去吧。”
她的心灵随着这句话,逐渐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
那是一个白色房间。雪白的长阶之上,一个巨大的神像伫立:
长发倾泻如狭长的云朵,头顶光环,身披白袍,两扇羽翼巨大如天空。祂面带慈悲的微笑,玄妙莫测的面孔散溢着彻底的安宁。
冷泠。
冷泠的神像。
雪白的长阶之下,一个少年头颅低垂。他跪在地上,如同供奉心爱信仰的神灵。
吕雪途僵住。
少年的面前,放置着一条五米长的银蛇的尸体。
那尸体的面孔已腐烂得不成样子了...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刺刀。他的手已因长时间的刺杀而痉挛。
“我的捕梦师。”
神像的光辉庄严照耀在死物与精神之上。祂的微笑是恒久不变之物:“与我签订契约吧。”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祂的目光既诱人又可怕,似梦非梦:“你的骨灰项链很漂亮。”
“你要什么?”
少年林羡开口了。
他的瞳孔很漂亮,像两枚黑宝石,有一种怪异的美射出来,凛然而不可侵犯。
令冷泠感到有意思的是——
那眼睛是有光与爱的。
竟然是有光与爱的。
它们保存于隐秘的核心。
如果剥掉会怎么样呢?祂终于觉出趣味了。
“你曾为神?”
他停顿了一会儿:“是。”
“拿走你的爱吧。”祂似笑非笑。
林羡僵住了。他的头颅那样低伏,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之后,他垂垂的身体几乎有一种死亡的气息,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好。”
他的声音轻到像一片影子。
......
紧接着所有画面集中到了林羡的瞳孔——
孔明节,凤凰树,美丽的夜晚,绽放的烟花...吕雪途的鲜花羽翼灼烧,她微笑着,在崭新的绿色瞳孔中,她说:“我爱你。”
林羡的右脸脸颊上,那枚红痣鲜红得像要滴血...
妖冶血腥。
吕雪途爱那枚红痣。
可那爱情无辜的剑...刺伤了他。
它被刺透了——
她的目光僵止,他的瞳孔正在流血...血珠缓慢地变大、变大,像一团不断鼓起的棉花,变大、变大...一种夜色溢出...血液漫延,杀死绿雾,刺穿梦境,爱意枯萎凋零...黑布被浸透了...死亡的可怕痛苦升腾、扩散,像一种无形无质的灾害...一切倒在了血泊之中...2
血灌瞳孔了...
血红的花瓣...嘴唇...血珠缓缓渗出...咽喉呕出鲜血...一道细流...染红的酒...像被蛇箍住窒息一般...他的耳朵,两道血柱描摹出两条没有皮肤的血管...淌下来...像头发一样淌下来...像番茄汁一样密密麻麻地淌下来...
画面再次变幻...那是一个夜晚,古旧的电屏投影上演默剧,她躺在他的腿上,双瞳被他的手捂住,他的头颅低垂,吻上了她的嘴唇...她听见他说——
“...我爱你。”
“但不要记住。”
颤栗、痉挛...可她不再是躺着的那个无知无觉的少女,她看见了林羡苍白的面孔,白得惊心动魄,血珠从瞳孔、咽喉缓缓渗出...像阴冷的血红树根...
死亡的幻觉...他的眼前只能看见朦胧不清的血雾...听不见...看不见...冷...冰冷...无法呼吸...
林羡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爱一旦出现于他的心灵...血痣刺透瞳孔、割断血管、捏碎骨骼...七窍出血...
七窍出血直至死亡。
......
......
原来他与她的右脸颧骨的位置,都有一颗血腥又媚俗的红痣。
植物的魔法世界里,曾经有一个古老的传说:
捕梦之人,于祂统摄之下,签定魔法咒约。咒约以红痣为契,昔时,暂可捕捉意识,进入梦境,灭时,得永生。此,称之魔法拥有者。
而传说中一直空白的,是为捕梦之人所担负的,咒约签定的代价。
......
咒约签定的代价...
是爱。
黑色滚烫的鲜血汩汩涌出...掏空内脏...两瓣的花...把骨头也吃下吧...
把爱的骨头也吃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