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我病了?现在好了?
谁是我的医生呢?
我把这一切都忘得精光!
乙:现在我才相信你好了:
因为谁遗忘,谁就健康。
《对话》
——
施笑颜的右瞳孔透着幽幽的蓝光:
她画出一张符纸,点燃了火,符纸在光中燃成灰烬,燃到她的指尖——
那火焰缠绕她的两指如同裹住两支火柴。
可她面无表情。她缓缓地将燃烧的手指触碰裸露的右瞳,像是一次漫长的亲吻。
一,二,三......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施笑颜眨了一下眼睛。那只瞳孔逐渐呈现出完全的蓝色状态。
而吴星落的蓝色瞳孔,可以看见星球中的真相,可以看见整个世界...以高维空间铺开。
她的长发燃烧如火焰。
一,二,三......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她再次闭上了双瞳。海洋般的蓝光消失了。一种清香似有若无地倾泻,紧接着一股岩石与宇宙的气息扑面而来,将那种清香完全压下。施笑颜没有动。
“嘘。”
冷泠的温凉气息抵住了她的脊背,祂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施笑颜可以嗅见清浅的物质香,祂的手心柔软又粗糙:
“想要找她吗?”
施笑颜安静得不同寻常。“想要找你。”
冷泠轻笑了一下,祂的吐息拂动了她的红发。
“是吗?”
却松开了手。祂微笑,张开了唇:“裙子很漂亮。”
施笑颜停了一下,她终于睁开了眼眸,却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手抖停止了,她沉下了。
她看着祂,神情很淡,是一种怪异的姿态,可双瞳却直勾勾的,癫狂地燃着火,她深深地嗅祂的气息,感到自己的灵魂欣喜若狂地倒下...
“...嗯。最后一次穿了。”
“是吗。”祂也没问为什么,似乎知道。
“为什么来?”施笑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尾有些红。“我回归普通了...那你呢?又为什么要来?”
冷泠似乎知道她要问什么:
“‘爱’还没有收回去,”微弱的灯光照着祂的脸,那张面孔如花瓣般柔软而完美无瑕,祂的五官油画般古典,“你忍得了吗?”
祂的面孔优雅而目空一切,完美到没有任何意外。
祂知道一切,悠然地掌控着。
施笑颜却只是淡笑,略带嘲讽:“真是好心。”
她垂下眼眸,懒懒道,“有烟吗?”
冷泠顿了一下,“没有。”
“没有?”施笑颜反问。
冷泠又停了一下。“好吧。”
两人沉默。
“就一根?”
施笑颜惊叹。
“就一根。”冷泠叹息着递给她,“快戒了吧。”
“神真无用。”
施笑颜冷笑,接了。又想起没有火,于是她把烟蒂 垂下来,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冷泠叹息。
手心出现火将它点燃了。
施笑颜如愿地吸了一口,她的双瞳眯起来,心醉神迷,烟雾从口中倾吐出。她的精神在尼古丁中远离了她。
这是唯一令她放松的东西了。
冷泠静静地看着她,像一尊古老的雕像。祂的身躯屈居于此,格格不入。
“够破吗?”
施笑颜扫了他一眼,神情有些餍足,像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缅因猫...如果那种欲火的光没有愈燃愈烈的话。
“不太。”冷泠安宁地低垂眼帘,祂在床上坐下来,“你想要金光闪闪的府邸吗?”
“嗯。”施笑颜顿了一下,“怎么?”
“不怎么。我没有观点。”
冷泠只是微笑。祂的面庞异常美丽,流淌着慈悲与庄严的永恒光辉。
“没有?”施笑颜轻挑了一下眉,“神倒喜欢自欺欺人。”
“嗯。”
祂只是默许。
施笑颜的眼睛忍不住盯着他看。月亮出来了,屋顶浅淡的发霉的月光洒不下,这里肮脏得什么也看不清...四周黑得使她的眼睛里不时迸出闪电一般的虚光。她的眼睛幽幽如同鬼火,她像个死了的鬼魂似的开口:
“...为什么?”
祂的瞳孔像一颗缩小的宇宙,祂依然似笑非笑:“怎么?”
施笑颜闭了一下眼睛...可黑暗中祂的身影却依然不但可闻,而且可见。
冷泠似乎躺在了她的坟墓一般的床上,雪白长袍躺在黑色的粗粝影子上,却怎么也不相容,祂的脊背的羽翼与头顶的光环消失了,祂的肌肤闪光,祂像个回忆过去的孩子。
“我的主...您睡过床吗?”施笑颜缓慢地向祂靠近。茫茫的星海旋转、扰动起来。
“睡过。”冷泠说。
“分身?”
祂的银色长发像一封凌乱的信封。施笑颜按灭了烟,她近乎虔诚地半跪下来,指尖轻轻抚过祂的发丝——冷泠抓住了她的手。
“我。”
祂的肌肤像云团又像星云。施笑颜的指尖很热,那种无条件的爱的光辉流淌全身...她一直想要的...无条件的爱,竟然最终...用这种方式实现了。她疯狂又阴冷地想。空洞的心却又在这可怕的剥夺中觅得安宁,可她不仅要 “我”被彻底征服,她也要祂腐朽与尘化,要祂灼心蚀骨,要祂堕落,要祂品尝死亡...
“恶心吗?”施笑颜像在问什么别的东西,她的肌肤在黑暗中像月光一样洁白隐隐透出闪光,她穿着黑色的闪光塔夫绸,耳边缀着一颗珍珠耳环。“还是喜欢?”
冷泠听见了。
“不喜欢。”
祂的身体既冷又热,眼珠像两颗半透明的晶莹球体。
祂像在回答什么别的东西。
“不喜欢吗?”
施笑颜缓慢地站起来,高高在上地睥睨祂。
“神厌恶爱?”
“厌恶。”
“真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