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脚到头将我肢解，
用石盐、辣椒、月桂叶为我调味，
把我放入我们没有未来的爱情，
那些瞬息即逝的傍晚的炽烈锦葵色中慢火炖煮。
《族长的秋天》
——
小小的欧米尼斯恩斯出生了。
祂的红色身躯像一面燃烧的旗帜，一颗眼睛像太阳，一颗眼睛像月亮。
而祂的额间，还有一枚可以看见未来的神眼。一枚时间之外的眼睛。
它从不死鸟的血肉中生生撕裂，破开了一个血洞，血洞之内安置了一个黑洞一样的瞳孔...
“永恒的爱，更新、不朽...”
“永恒的善，我甜蜜的饥渴...
“永恒的知，我看见宇宙与生灵的秘密...”
“永恒的能，我无限的魔法...”
欧米尼斯恩斯在凤凰树的心脏中唱着空灵的歌谣。
吕雪途静静倾听。血菊与午夜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血菊以小猫的躯体安静地蜷缩在他怀里。
“欧米尼斯恩斯。”她听见林羡的声音。
不死鸟缓缓停止了歌唱：
“我的孩子。”
祂说，“你看起来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林羡沉吟了一会儿。
“我有一个没有满足的心愿。”
欧米尼斯恩斯的太阳脸像个少女：
“我可以听见你们的声音。”
“在心灵里告诉我吧，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会满足你们的。”
于是......
林羡：
“吕雪途需要凤凰树三位神灵的三团小金球。”
吕雪途：
“林羡的红痣...捕梦师的代价。”
这是突然闪过的，没有任何理由。
血菊：
“嗯...找到爱情吧！”
午夜：
“无。我要睡觉去了。”
第一个愿望，欧米尼斯恩斯倒转时空，将神鸟凤凰与守护神九尾狐的小金球送了出去；第二个愿望，她将送给她一个关于真相的梦；第三个愿望，她的爱情看起来早已实现；第四个愿望，可爱的孩子，可爱的水与火焰，就祝他睡个美丽的好觉吧。
欧米尼斯恩斯微笑，却什么也没说，她们也什么也没问。她们的愿望实现了吗？她们又好像不太在乎。
祂看着吕雪途与林羡：
“你们要努力进窄门。”1
林羡听懂了祂在说什么，淡淡地轻笑了一下。“进不去。”
“唔。用劲就好了。”
祂说，“毕竟牺牲不可避免。”
林羡轻挑了一下眉，“也是。”
吕雪途懵懵懂懂，她的绿色眼睛婴儿般清澈透亮：“窄门？”
“牺牲？”
欧米尼斯恩斯的太阳与月亮瞳孔柔软地注视着她，它们离她那么近，可以看见里面倒影着神圣美丽的凤凰树与她的影子。
祂的额间，那血红色中深沉的黑洞中，一团金色的光球幻化而出。
吕雪途抓住了它。
当她张开手心时，里面出现了三团小小的金球——
一团来自守护神九尾狐，欧米尼坡坦斯；一团来自天空与日月同辉的凤凰，欧米尼贝内菲森斯；一团来自欲火重生的新太阳不死鸟，欧米尼斯恩斯。
那不是梦境。
祂的乳白色的声音在她的心灵响起：
“回到阿尔卑斯山草地。”
“回到你的故乡。”
“吃下它们。”
“吃下它们。”
......
吕雪途的瞳孔似乎缓慢地扩张开来，闪闪发光...她的绿眼睛包裹住了所有星星，像一团面团，吃下了世界...
回到阿尔卑斯山草地...
可我不能回去...
我不能回去。
我不能回去。
她眼中的光芒缓慢消失了，发酵的心灵与皮肤破了一个洞，收缩了。
......
“我们要回去了吗？”
“舍不得吗？”林羡懒洋洋地叼着一根花枝，看云朵上的石头与花冠女神。
吕雪途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你呆在这里？”林羡歪头冲着她笑。
“那你呢？”她的声音软软的可可怜怜的。
“继续流浪啊。”
他漫不经心地摘下了一片花瓣，花瓣捻出红色的汁液，沾在他的指尖上。林羡顿了一下，又摘下了一片崭新的花瓣，将它抵在吕雪途的唇边。吕雪途将它抿进嘴里。
“什么味道？”
林羡把沾到的花汁点在了她的鼻尖上。
“花的味道。”
吕雪途嚼嚼，“把它看起来、闻起来和摸起来的味道揉成一团。”她慢慢弯起眼睛，用鼻尖蹭蹭他的脸，花汁也沾上了。
林羡凝视她，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把那一块肌肤揉得嫣红。她的骨骼耳坠在绿影下露出惬意。
吕雪途用染了黄与红的汁液的唇去亲他，林羡尝到了草木的苦涩，尝到了清甜，他抓住了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青筋像油画笔上的绿雾，花液闪闪灿灿，毒液缠绵。
分离时，林羡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吕雪途的双眸水光涟漪，嘴唇微张，红艳湿润，像新鲜开裂的无花果。
林羡沉沉地凝视着她，像深潭里一块黑色的石头。有什么东西从石头里渗出来，它原本在安眠，可又渗出来，穿透了他与她的肉体，刺伤了骨骼。
“吕雪途。”
他抹了抹她的眼尾，吻她绽放的鲜花印记。
他好像越来越难过了。
吕雪途安静地听他的心潮。
他们又依偎在一起，看凤凰树的鲜花与泥土，看一袋蓝色的雨滴中金鱼游动，他们心照不宣，他们看微笑着的生灵，听它们没有发出声音的声音，天空紫绿色的闪电闪烁，他们长久缄默，他们已对某些东西心照不宣，吕雪途渐渐地泪流满面，那泪水却再也止不下来了...
“...林羡...”
她躲在他的怀里，肩上是巨大的忧伤，头颅上是赤裸的剑，“...林羡...”
“时间可以停下吗...？”
“宝贝，停不停下又有什么区别呢？”林羡轻柔地吻她的发顶，他仰脸看着天空，可又没有在看。他的目光空洞虚无，有什么地方破了个大洞。林羡的面庞一片迷蒙一片灰白一片血红。“我不会放你走。”
“...我爱你。”她说。
“我爱你。”
“我爱你...”
巨大流淌的忧伤将太阳也吞没了。
她的喉咙里一片腥甜苦咸。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像血珠一样滚落：“...我爱你...”
她们此时离得那么近，脂肪脱落，木纳的骨骼丑陋地镶嵌在一起，挤压下永恒不灭的烙印...几生几世也难以拔除了。
...她不要他说他爱她了。
爱是一把赤裸的剑。
林羡...爱是一把赤裸的剑...
——她已经把剑刺向他了。
......
小精灵们抱着晶莹的果子与新鲜的蘑菇，它们送给吕雪途，送给林羡，送给午夜，它们又抱起辣椒、月桂叶与凤凰树枝，分别送给她们。
“绿雪兔，林藓，乌鸦...不能不走吗？”
血菊焉巴了。
乌鸦：“......”
午夜与林羡静默无言。
吕雪途和她抱了抱，“小猫。我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
“我好喜欢你们啊啊啊啊...”血菊泪流满面了，“不能不走吗呜呜呜...”
......
“绿雪兔...我爱你啊啊啊...”
......
“绿雪兔！让我给你一个家吧！我会给你温暖和爱的！”
......
林羡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
......
“你能不能帮我洗个东西？”
“洗什么？”
“喜欢我。”
......
林羡与午夜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