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小灰成了江离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小学时,她每天早上穿戴整齐后,小灰就会在门口乖乖等着,一路跟着她去上学。小灰并不能进学校,但它总会守在校门口,直到江离走进教学楼才慢慢离开。傍晚江离放学回来,远远地就能看到小灰欢快地奔过来,用湿漉漉的小鼻子蹭她的手腕。每当她感到孤单时,只要回家看到小灰热切的目光,她就觉得世界瞬间明亮了许多。
后来,江离学骑自行车时摔倒在泥地里,是小灰第一个扑过来。它毫不犹豫地跳进泥坑,尽管它那么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它依然用尽全力拱着她,似乎想把她从泥地里救出来。结果,江离成了小泥人,而小灰也成了小泥狗。她看着浑身泥点的小灰,突然笑了,那是她那一周里唯一的一次笑容。
江离很少感受到这样不顾一切的爱。父母对她的爱总带着某种条件,某种期望,而小灰不是。它什么都不要求,只是在爱她。无论江离成绩是否优秀,是否考了全班第一,是否因为胆怯而在同学面前沉默不语,小灰始终如一地陪伴在她身边,给她温暖与安慰。
那是江离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一个温暖、安全、不带任何条件的世界。而小灰,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
如今,这个世界崩塌了。
当江离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父亲的消息时,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掐住了。“小灰走了,奶奶让你节哀。”短短的一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江离颤抖着把这条消息转发给奶奶,打出了一句:“小灰是怎么走的?”
不久后,奶奶发来一段语音,语气平静地说道:“小灰这几天没什么胃口,医生说它年纪太大了,器官开始衰竭,昨天晚上,它安安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不要太伤心,它活了很久,走得也很安详。”奶奶的声音柔和,似乎在安慰她,甚至还叮嘱她:“在外面别哭太多,要注意身体。”
江离把手机放下,盯着天花板,感到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奶奶的语气听上去那么平和,却让她觉得无比孤独。她知道奶奶并非冷漠,只是年纪大了,对生死看得比年轻人更加淡然。但江离做不到,她无法接受。她咬着嘴唇,不让泪水滑下来,因为她清楚,没有人会真正理解她的悲伤。
父母对小灰的离开不过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它老了,离开是迟早的事。”他们对她和小灰的感情从来无法共情,甚至曾经嘲讽她对狗比对人热情得多。她的朋友们或许会安慰她几句,但大多数人的态度也不过是“不要太难过,不就是一条狗吗?”江离听过类似的话无数次,那些人或许并没有恶意,但每一句都像是一根细针扎进她的心里,疼得发麻。
可是小灰对她来说,不只是一条狗。它是她孤单童年的伙伴,是她成长岁月里的慰藉,是她唯一能够依赖、信任、毫无保留地爱的存在。它是她生命中不可替代的一部分。
江离在脑海中回想起与小灰的点点滴滴,她想起它小时候毛茸茸的模样,想起它傻傻地把玩具叼到她脚边,等着她陪它玩耍。她想起每次她哭泣时,小灰都会趴在她身边,用头蹭着她的手,像是在说:“别怕,我在。”而现在,这个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小生命,真的离开了。
江离蜷缩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她很想找人倾诉,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她一遍遍地想拨通奶奶的电话,想听一听关于小灰最后时刻的更多细节,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号键。她害怕听到更多,那只会让她更痛苦。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打开电脑看了一部电影,却发现情节根本无法吸引她。她盯着屏幕上的角色说话,脑海里却全是小灰的模样。她甚至有种错觉,仿佛小灰还活着,正在家门口等她回去。
这种无法倾诉的悲伤让她更加崩溃。孤独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笼罩在其中。她想哭,却又不敢哭得太用力,害怕自己的情绪失控得太过分,连自己都无法收拾。
小灰的离开让江离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它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个始终无条件爱她的存在,而现在,这份无条件的爱已经不复存在了。江离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温暖、安全的小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