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发(1 / 2)

锋戈之风起云涌 蔡员外 4751 字 23小时前

珠崖郡守周柏山在准备前往西部巡视事宜之际,就遇到徐云山前来求见,于是立马派人将徐云山请进书房议事,他知道徐云山轻易不会亲自前来,一旦亲自前来,定然是有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何况如今已经夜深,怕是这事情还不小。

尤其是他见到了徐云山的装扮后更加确定徐云山此番前来事情不小,因为徐云山甚至连件体面的衣服都不曾更换,沾染着血迹的脏兮兮的麻布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靠近一些还能闻到身上那股汗水和雨水打湿后沤干的酸臭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若非事出紧急,徐云山不会如此失礼。

周柏山连寒暄都来不及就直接开口问道:“徐先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云山一口喝干了茶壶里的凉茶水后才连忙说道:“明府,大事不好。中部天掌山俚人峒主阿黑牙联合其他三十五峒峒主造反,如今整个西南诸县也已经落入俚人之手,现在怕是就要对丫县动手,而且丫县驻县校尉杨子威已于两日前率部出海,道崖西岛做防风加固去了,如今丫县兵力空虚,虽我也已经派人加急前往崖西岛通报,但是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所以,快马加鞭亲自前来向明府说明情况,请明府速请驻郡统领前来商议,抓紧调兵南下平叛,晚了可能珠崖郡南部危矣。”

周柏山一见徐云山说的如此严重,不疑有他,连忙派人前往崖北海口港守备大营中请驻军统领麦永瑞前来议事。

做完这些后,周柏山也没闲着,当即命人将府衙中所有的珠崖地图以及能找到的简易沙盘全部搬到了公务大堂,同时将郡衙六曹的官员都叫来了公务大堂,现行商议可调动的一切战略资源,例如粮食、马匹以及器械的建造,同时命人按照徐云山的陈述快速写好了奏章连夜过海送至岭南、海东两道行台处,虽然事出紧急,不得不先斩后奏同军方协调调兵,可这事若是不跟自己上头的两位上司打过招呼,让他们给背书,事后就算天大的功劳跟自己无关不说,擅自调动兵马可是杀头的大罪。

徐云山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起码看不出他刚来时的那种紧张,而是安静的坐在周柏山下首的最后一张案几后,有些悠然自得的品着茶。

周柏山见徐云山一副轻松悠闲的模样,当即有些好奇道:“徐先生,适才见你初到之时还是颇为紧张的,可如今却是松弛了下来,可是对于此番俚贼聚众有什么解决办法了?若是有什么好点子,大可提出啊!徐先生胸怀大才,可是这珠崖不可多得的智者,这清退俚贼还需先生出力啊!”

徐云山见周柏山点到自己了,连忙把茶杯放下道:“明府言重了,云山一介商贾,不敢妄自干预郡县军政大事,只是明府发问,云山不敢不答,这次俚贼聚众事出有因,若是不解决此事,怕是纵然弹压下去,最终又会卷土重来,这珠崖一岛,民众十之之九皆是俚人,只有一成才是中原过来的移民,加上驻军有限,若是只考虑镇压,珠崖用不了多久就会烽烟四起,无论是对珠崖还是整个天下都会有无法估量的损失,尤其是朝廷的税收!”

周柏山抚了抚下巴的山羊胡道:“事出有因?先生莫不是知道了这俚贼做乱的根源?可有和平解决之法?若是能不动兵戈,本府又何尝愿意流血?就算俚人。亦是我大虞子民,死一个对我大虞都是损失。”

徐云山苦笑道:“这祸乱根源说来倒也不难猜测,明府可曾记得半年前前来珠崖主持石家香料北上的高沙伯的那个庶子石正光?”

周柏山闻言便快速的思索起来道:“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前来珠崖,且还给本府递了拜帖。不过当时本府因要到西部巡视,并不在崖北,事后回到崖北之时,听闻此人好像自丫县港口直接随着货物登船北上了,所以一直未曾放在心上。徐先生如今提及此人,莫不是此番俚乱跟此人有关?”

徐云山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本来此事不该由我来查,只是事出紧急,云山就只好僭越了。事情是这样的,那石正光来到珠崖之后,就直奔丫县,本来少年人贪花爱色本也没什么,可能是丫县的妓馆中大多姿色平平,很快就使得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产生了厌倦,便带着几十名家仆说是要进山狩猎,结果就出事了。”

周柏山随即猜到,大概率就是这养尊处优的京师公子哥来到珠崖跟当地俚人发生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于是有些愠怒道:“此人究竟做了什么?”

徐云山亦是有些铁青着脸道:“还能做什么,他进山打猎不成,结果遇到了一个俚人女子,便想与那女子苟合,可那女子如何肯从,于是他便用了强,这还不算,他不但自己是个禽兽,还让那些家仆轮着折磨那女子,最后那女子终于在他们这些禽兽的折磨之下,含恨而死,被弃尸荒野。”

周柏山闻言,气的忍不住一拍案几怒道:“什么!竟有这般恶事!为何无人上报?”

徐云山连忙解释道:“当时此事做的极为隐蔽,并无人知晓,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做下这般恶事之时,恰好被当地一俚人老妪撞见,于是连忙出来制止,结果被他们一脚踢下山去,也是苍天有眼,这老妪并未因此丧命,便将此事告知了当地峒主巨猫,这才知道,这女子居然是珠崖中部天掌山三十六峒主之一阿牙黑的女儿,因姑姑嫁给这丫县狗岭山的峒主巨猫,所以前来探亲,当日本就是背着姑姑姑父出行游玩,却不曾想遇到了这帮畜生,遭此惨祸!”

周柏山此时已经气的浑身发抖道:“纵是如此,他们也该禀报官府才是,官府定会出面为他们解决的啊!何故暗中勾连,做那谋反之事?”

徐云山无奈道:“明府主政珠崖也有六年之久,想来对珠崖俚人的民风应是熟悉的很,这些俚人本就对中原迁来的人颇为仇视,加上中原子弟向来也看不起这些山野之民,双方本就积怨破身,他们又如何能够相信从中原过来的官员会为了他们处置中原的子弟?新仇旧恨的积压之下,使得他们终于爆发,决定彻底的驱逐中原人士,将珠崖恢复俚治。”

周柏山恨恨的说道:“这石正光甚是可恶,因他一人作恶,使得整个珠崖陷入兵戈,我定要上书朝廷,将他的罪行揭发,若不让他身首异处,我周柏山宁愿自己摘了这顶帽子!”

这时驻郡监察使杨从文起身道:“明府先别动怒,待下官问徐先生几句话。”

徐云山见杨从文点到自己,连忙朝着杨从文施礼道:“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按道理说,徐先生在珠崖修桥补路不落人后,你这样的大善人说的话本官是不该质疑的,只是事关重大,避免将来说不清楚,还是慎重些好,所以本官有些问题要跟徐先生确认一番,还请先生莫要介意。”

徐云山连忙把身子弯得更低道:“不敢,令官有何问题只管问来,云山定当慎重回答!”

杨从文点了点头道:“嗯!徐先生,我且先问你,这俚人造反之事是否已经发动?你又如何得知,为何现在下面县城尚未有一纸公文前来,而你就已经掌握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云山认真听完杨从文的问题后便快速的从脑中过了一遍,简练说道:“此事其实已经发动,如今西南诸县已经尽数落入俚人之手,至于我为何能得知这个事,只因俚人在天掌山起事之际,我的家仆刚好在天掌山收购山货,故而得知。而我的家仆将消息传递给了刚好在陵英县的在下,在下当即派人前往丫县和崖北报信,只是报信之人还未走多久,又再次传来消息,说是通过细探得知,原来在天掌山正式起事之前,西南的羊山、马地、西城、盐所、乐西、黄桥六县皆尽落入俚人之手,而俚人下一目标就是直取丫县,再沿着东边藤县、陵英、万路、流海、民安一路打到崖北。使出紧急,当时我身边已无人可派,且我也不放心再讲此事交给下人来说,怕说不清楚,只好亲自纵马前来。”

杨从文仔细听着徐云山的解释,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随即继续问道:“按你所说,你的信息是因为恰好你的家仆在天掌山收购山货,难不成俚人起事,还不杀你家仆?”

徐云山苦笑道:“想必令官应该知道,在下前些年曾明媒正娶过一名俚人女子,所以在下家中的家仆几乎都通熟俚语及俚人民俗。一口腔调出来,根本分不出他是不是俚人。何况我家中仆人常年跟俚人打交道,早就跟天掌山的俚人混的十分熟络,他们也就将他当成定居丫县的熟俚罢了。所以,才能套到如此重要的情报送出。”

周柏山忍不住插了一嘴道:“那你那家仆还在天掌山中?”

徐云山摇了摇头道:“我自来了崖北,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其他消息。想来应该还混在其中,等待合适的时机定会将消息送出来。”

杨从文随即疑惑道:“纵然如此,那也证明不了你家仆所言就是真的啊,万一……”

杨从文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而是饶有深意的看向周柏山,周柏山随即会意。

杨从文的意思其实很明确,仅凭着一介家仆的信息就判定俚乱未免也太儿戏了些,在这个讲究阶级的时代,一介家仆的话实在难以让人信服,哪怕是徐云山亲身经历,怕也是分量不够。

不但周柏山会意,徐云山也瞬间明白杨从文的意思,于是挺起胸膛道:“令官,云山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若消息有误,可取云山首级还有云山的万贯家资,不知这些可做得抵押?”

不等周柏山回话,杨从文微微摇头道:“徐先生,非是本官轻视于你,实在是分量不够,若是有个万一,明府可承受不住这私自调兵的罪名啊!”

徐云山又岂能不知,心中稍稍犹豫了一阵后,当即走到周柏山身侧,然后从腰间掏出一块腰牌颇为小心地递给了周柏山道:“若是加上这个呢?”

周柏山见徐云山的行为,便知道徐云山很明显不希望除了他之外的第三人能见到这个腰牌的真实面目,于是疑惑地接过那腰牌仔细一看,瞬间失色,大惊道:“徐先生,此物怎会在你身上?”

徐云山苦笑着小声回道:“明府莫要管此物我是如何得来,只须告知持此物可够分量调兵便是!”

周柏山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徐云山良久,才缓缓小声地对徐云山说道:“先生手握此物,自然知道此物不但可以调兵,且可以号令整个南海路兵马也不难,但是此物不该在先生手上,先生若不能说明此物来历,本府恕难从命!”

徐云山亦是无奈小声道:“此物,乃元兴圣人仁安皇帝所赐,南海路元帅麦擎忠可作证,我持有此物之事经得起查证。”

徐云山搬出了南海路元帅麦擎忠,足以说明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可不是周柏山区区一介郡守可以知道的事情,周柏山甚至有些后悔过于刨根问底,万一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莫说头顶的帽子,怕是小命都难保,也由此判定,这徐云山的背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得多,居然有先帝御赐的禁军将军的腰牌,这已经不是强大的事了,可以说已经通天了。

单单这四品禁军将军的身份已经差不多是实权带兵将军中最高的位置了,何况这还是禁军十二军中的亲卫将军的腰牌,那可是天子近侍的头子啊,若非天子心腹,焉能有此物在手?

而且这禁军将军的品秩若是再往上就只能出任一部尚书或侍郎,又或是直接进入内阁,再不济也是外放称为一路军机堂元帅,但这些都不是带有实际兵权的职务。而这禁军将军则是天子近卫禁军的最高职位,整个禁军虽说有十二名名,直接负责皇城四门和大内的安危,但随便一名禁军将军所能调动的兵马就不低于五万,且还是精锐。

而且能出任禁军将军之人,无一不是从边军也就是四方镇军将军中选拔而来,皆是从沙场浴血奋战出来的杀神,这样的人物,哪怕只是虚领禁军将军之职,那也是整个军部方都要仰望的存在,而徐云山居然身怀禁军将军的腰牌,可见此人着实不简单,其身份绝不是对外所说只是一介商贾那般。

此时周柏山顿时为难道:“分量是够了,此事本府也自会向麦元帅求证,只是,这调兵之事不归本府统辖,本府对郡兵只有监察之责,并无不能直接调配,且先生这枚腰牌来历未能确认之前,本府也不能贸然为先生作保。一切,就只能看驻郡兵事营麦永瑞统领前来再做计较。”

徐云山也知道,朝廷的机制就是如此,文武分治,又文武相制,在最大程度上将文武分家,又不得不扭在一块。调兵之事确实不是周柏山能够决定的,但是俚乱之事确实要先报备给他,再由他出面去跟军方协调,这就是规矩。若是徐云山绕过周柏山直接去找麦永瑞,那就不是俚乱的事那么简单了,万一被有心人一顶军商勾结的帽子扣下来,就算徐云山真的做过禁军将军,也要扒层皮,毕竟军商勾结就意味着军队能直接从商贾手中获得钱粮,就有了脱离朝廷的本钱,这是朝廷绝对不能允许的。何况还有着作为监察天下百官的御史台监察院的监察令在此,周柏山和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均会被这监察使杨从文如实上报,若是有僭越逾矩的地方,朝廷日后追究起来,在场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在徐云山平日里跟周柏山交情不错,加上徐云山善名在外,民间多有称颂,也确实替朝廷解决了许多地方上力有不逮的事情,只要县里或郡里开口,徐云山几乎都是义不容辞,使得周柏山也好,还是珠崖郡的其他官吏也好,不少人都承着他的情,所以,虽然一介商贾的身份行走,但却始终能称为珠崖官场的座上宾。也正因如此,杨从文对徐云山的感官一直都不差,刚才问的仔细,其实并不是刁难,恰恰是在帮他,否则他一介商贾妄议祸乱,纵然事情是真的,也难免有人挑刺找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