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她温和的语气泛着残忍:“是南军,还是那小皇帝?”
“将军可知晓他们生来富贵,不会理解我等贫苦人的苦痛,可知晓他们手底下聚集了无数渴望重新瓜分天下的野兽?”
“将军便是那些野兽唯一的敌人,是他们唯一的顾虑,待到将军也倒下了,那些人在瓜分天下的时候,便再不会有任何的犹豫。”
“将军一死百了,可知自己是这天下最大的罪人?”
薛镇何尝不知道?
他只是太累了。
他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也不喜欢被架在一个摸不到地面的位置。
他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凌漪能感受到他自毁一般的情绪,能理解这样一个柔软的人在见到无数血腥和不幸之后的选择。
但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百依百顺的恋人,她比薛镇更像一个暴君。
她想要他活着,他就必须得活着。
“这天下最大的罪不是无能,而是明明有能力却袖手旁观,任深渊降临。”她站在薛镇身后,薛镇看不到她此刻残忍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言语中骇人的力量。
“将军带着这样的罪名死去,当真能闭上眼睛吗?”
够了。
薛镇再也无法去触碰那双柔软的手,再也无法听她那温温柔柔的声音死戳他的痛处。
“凌漪,你放肆。”他无能狂怒,为她看破自己的内心而惶恐。
凌漪弯了弯眼睛:“嗯,那又怎么样?”
“我是将军的属下,我对将军忠心不二,将军的未来便是我的未来。”
她施施然道:“既然将军在寻死,那我也是必死无疑,人都要死了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薛镇心中一震,咬牙:“我又没有让你对我忠心不二!”
更未有让任何人为他殉葬的意思。
他在死前会安排好所有事,让他的老兄弟们有个好未来。
“可将军您连敌人都不能打败,又怎么能打败友军的心思呢?”凌漪一步步向前,咄咄逼人:“你说不让就不让,你说不能就不能?”
“你知道这军中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你而死吗?你知道这军中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你而殉葬吗?薛镇你是想害死他们吗?”
她比他矮很多,气势却是死死的压住了他。
这是从前从未有人和薛镇说过的话。
老兄弟们不懂他,不知道怎么说。
许夫子惧怕他,不敢说。
唯有凌漪,这个刚来到他身边一日,既懂他又不惧怕他的人,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
这一句话就如同天地间的第一缕雷霆,将薛镇劈得七荤八素,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将军您想死,那您敢背着无数人的性命而死吗?”凌漪对上那双看似严厉冷酷,却藏着他自己都不知晓懦弱的双眸:“你知道当你一声令下后,你的亲卫您的老兵会和你一起死。”
“你知道当你死去后,那些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了你的死亡带走敌人,直到死到最后一人吗?”
“你是不知道,还是明知道而不敢面对?”
“薛镇,你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