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我想象中的效果,那血魔被他一盯,气势顿时矮了一截,黑雾在灵体的核附近缭绕着,却大多像被风往后吹散的头发,隐隐露出怯意,不再呼啸进逼。
但显然这是怨灵所不甘心的,我看见王大力凹陷的眼眶中突然再现凶光,近乎疯狂地歇斯底里,“少管闲事,今天谁敢拦老子跟他拼了!!”
我似乎看见清冷的帅哥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仿佛“有本事试试看”的意思,可我没时间看的更清楚,就在我一句“小心啊”还没出口的时候,血魔已经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将他整个人罩入自己的黑气,像一个布袋套住一个人的头,陷入一团剧烈的蠕动。
我吓了一大跳,抓起小斩就想跳过去帮手,没想到,胳膊突然被从后抓住了。回头一看,是跳楼。
“干什么?”我吼他,你不管我没关系,总不能连你带来的朋友都不管吧!
“安啦,真没见识,谢志会输给这种东西么?”他倒个腿坐在柱子上,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瓜子开始嗑,还递给我几个。
“什么?”我一愣,他似乎说了个姓谢的人名。
“什么什么?”
“名字。”
“洽洽。”
“我不是问瓜子!!!”
“吱——————”
我们的对话突然被打断了,因为身后这声极其凄厉的长鸣,很难找到合适的拟声词去描述它,如果硬要说的话,像金属划过玻璃的刺耳声音,让我脖子都整个一缩。
我扭过头去,眼前是一幅惊讶的景象:
黑雾仿佛被切碎了,一片灿烂而浑和的白亮光芒从那些裂缝喷射出来,同时将裂缝撕开更大,直到最后,黑色几乎成了细丝,沿着一条绷紧的轨道被甩上天际,而里面的东西,像一个被急速抽丝的蚕茧,当所有的丝线都被拉出来,它就成了完全丧失力量的空壳。
又过了一瞬,我的眼睛才适应这团光影,只见里升起一匹似马似鹿的动物,通体雪白,双目明亮,俊逸非常却又威风凛凛,额头一支利角,直抵血魔最后的内核——它也只剩了这内核——建筑工人的灵体。
我看傻了,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也是一只妖兽,而且一定是大妖兽,我费尽力气仍有不敌的邪魔,被它如此轻易地化解。
“背信之人,当受惩戒,”妖兽突然口吐人声,如洪钟清冽,说着,就要重抵下去。
“角下留人!!”
几双眼睛一齐向这声音的源头,也就是我,看过来。
“我……我想听他再说句话……”
跳楼噗地一声把一片瓜子皮吐了一米远,“你太麻烦了吧,小强?”
但我管不了了,只是上前去,方才那嚣张的魔障,此时只剩一个脆弱的内核,在利角下苟延残喘,此时看着我,连那只被挤出眼眶的眼珠都流露乞求目光。
“我说过,我是想帮你的,现在仍然是,”我对他说,“你得承认,黎锋为你出钱抢救过吧,你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耿耿于怀不肯去投胎呢?”
“他不为了俺的命……不给俺家里钱……”灵体嘶嘶地回答着。
我歪着脑袋听了很久,才从一段话里分辨出几个句子,可当联系前后所有事情一想,突然醍醐灌顶:
黎锋为这个工人出钱,不是为了救他的命,而是怕楼盘有死过人卖不好!所以他千方百计封锁这个消息出去,拦截报道,打击记者,跟外界通报王大力还活着,自然也就不能把钱给他家里,因为这样一来消息就走漏了!
坐拥千里高楼广厦,而无一丝怜悯之心。
难怪简直说,请我的人才是魔鬼……
“可是,”我退后一步,向灵体道,“你也不能因此伤害无辜的人哪。”
“你想办法给我!你想办法给我!”建筑工人突然再次激动起来。
我抬眼看了下四周,依然四垂昏暗的天色,跳楼站在不远处用小指掏着耳朵,仿佛完全不注意这边,不知名的独角妖兽则面无表情地立在我身后,亦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意思。
而且我发现,这里我是唯一的“人”。
于是沉默了片刻后,我咬了咬嘴唇,开口,“五千块钱不是吗?你先假装走了,我回复了黎锋,等他给我报酬,我自己掏五千块给你家人,这样行吗。”
旁边传来喷的一声,“小强,你有病吧?”
我瞪一眼,没理跳楼。
王大力则呆住了,我看到他面部有巨大的抽动,我猜如果他是面部没有变形的生人的话,也许是想要流泪的表情?
“伢妹儿,你是好人……”过了几秒,他嚅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