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秀心口堵得厉害,大脑一片乱糟糟的。
只能想到什么问什么: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这么大的官,也不能为娘子说情么?”
杨志又叹了一口气,声音沉痛:
“如何说情?科举舞弊,罪责最重是考官,其次才是考生。便是知府大人,也有可能担干系。”
“郑县令此番,怕是乌纱帽不保,而隋准……”
他没有说下去。
再说下去,恐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哥,就倒在地上了。
佟秀将嘴抿得紧紧的,用力咬着牙,连嘴里泛出血腥味,都浑然不觉。
“竟这般严重么?没有别的法子么?”他艰难地开口。
杨志摇摇头。
“我托了人去淮南府打探,得到的消息,事情恐怕还没那么简单。”
所谓户籍作假,其实可操作余地极大。
他佟三可将商籍挂名在父亲名下,隋准难道就不可以?
偏这一条被人死死揪住,说明,有人从中发力。
从探子的回报中,杨志敏锐地发现,隋准应当是遭了无妄之灾。
淮南府内部,有人在斗法。
“淮南知府在位多年,建树平平,一直不得升迁。但淮南府同知,却是后起之秀,去年因抗洪有力,得了圣上嘉奖。而知府大人,却遭了训斥。”
“据说,他极有可能挤掉现在的知府大人,取而代之。”
一通官场内幕,听得佟秀又糊涂了:
“这与娘子,与郑县令,又有什么关系?”
“我娘子从没去过淮南府呀。”
杨志的表情,却愈发难看了。
“淮南府同知,名关,字山月。”
“是栗山关氏后人,郑县令的亲弟弟。”
所有疑点,一下子都串起来了。
淮南知府嫉贤妒能,为保官职,百般找机会,欲除掉功高盖主的淮南同知关山月。
但关山月办事滴水不漏,知府只能从他的族亲入手。
成阳县县试中的一件奇事,就这么引起了知府的注意。
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庄稼汉,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案首?
与庄稼汉为好友的关家子弟,还拿了次名。
当中必有鬼。
再细细追寻下去,有人举报,这案首,还有商籍的嫌疑?
这可让知府抓住把柄了。
除掉郑县令,关同知的助力被拔掉一个,必定伤着元气。
往深里想,还能破坏关同知的清誉。
谁知道哥哥舞弊,有没有弟弟从中授意?
当今圣上,最是痛恨科举舞弊。
淮南知府这般在圣上心中扎下一颗钉子,以后关同知,绝对与升迁无缘了。
而在这其中,隋准,就是一个炮灰。
他像一只不起眼的小船。
上位者斗法,一道大浪打来,就能将他拍死。
听完杨志的细细推断,佟秀的心如同浸在冰水里,又冷又痛。
他将嘴唇咬出血来:
“是……是我三叔吗?”
其实,都不用杨志回答。
佟秀猜也猜到了。
有谁会对一个小小的成阳县了如指掌,一点风吹草动也传进知府的耳朵里?
佟三处心积虑,用尽手段,一步步往上爬。
他通过婚娶,匍匐在淮南知府足下,看着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喽啰。
但他却以自己的方式,给记恨的人,设了一个最恶毒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