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关山月还是个硬茬子。
他告到御前去,只会被圣上训斥越职,能讨到什么好?
这知府的位子不想坐了?
但恰好,沈提学刚被调离京城,如今正是敏感的时候。
若是被参一本,面上确实不好看。
他思来想去,决定让一步。
“便是保留功名,也得剥去阑衫,降为青衣。”沈提学说。
他严厉地瞪了关知府一眼:
“本官已经从轻发落,关大人,可不要徇私枉法。”
可关山月又怎能同意?
青衣,虽然堪堪保住功名。
但是,本朝律法规定,青衣秀才,不能参加乡试。
可沈提学话语坚定,显然下了决心。
关知府心中愤怒。
但他无可奈何。
正如沈提学使唤不了他,他,也无法干涉沈提学。
提学官,对于本地学子而言,就是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沈提学深怕夜长梦多。
他根本等不及阅其他人的卷,考试一结束,他便当着所有考生的面宣布:
“考生隋准,学业劣等,降为青衣!”
众生哗然。
大名鼎鼎的隋准,谁不知道呀?
便是那没在府学上课,而在其他县学读书的,也听过隋准的大名。
打破成阳县三十年零秀才记录,被学政破格擢升的秀才。
他是淮南府的奇迹,亦是淮南府的门面。
如今就这么,被降为青衣?
那简直是从云端,跌落到泥地里。
大家的面色十分精彩。
沈提学的心中,亦是十分快意。
他甚至要当众鞭挞隋准:
“隋准,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电光石火之间,隋准已经想好了就业方向。
留在淮南府给关知府做幕僚。
或者回成阳县,跟郑县令死皮赖脸讨个主簿做。
条条大路通编制。
倒也没有太绝望了。
于是,他答道:
“没有。”
这光明磊落的样子,激得沈提学阴暗的内心,更加抓心抓肝地痛。
“竟一句悔过之言也无。”
沈提学沉下脸来。
“看来,你还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如此顽劣不悟,须下猛法。”
“来人,处以挞责!”
挞责,即打板子。
一众淮南学子,惊愕不已。
隋准不单跌落神坛,还要被当众打板子?
从此以后,读书人的脸面,可都丢尽了。
须知,上一个被挞责的秀才。
转头,就跳了河!
关知府大喝:
“住手!”
他急急拦下打板子的官仆,疾言厉色:
“沈大人,你这是何意?隋准并无明显过错,怎能随意处以挞责?”
沈提学瞥了他一眼,冷笑:
“关大人,本官劝你,管好你自己。”
“本官系朝廷委派,掌管两江教化。你还真以为,本官怕你?”
“就算告到御前,这桩桩件件,也是你一个知府,不断干涉我提学官的公务。”
然后,给了官仆一个眼神:
“还等什么?”
“挞责二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