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经离开云州了?这一天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如同后知后觉的人,回想着当初的一切。虽然他明白,以云州的局势,那些宗派人士都已经成了过街老鼠,此地已经再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自己离开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他还有很多事未办。还有很多人未见。还有很多心愿未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更为关键的是,他这一走可能这一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回去。那种熟悉的生活离自己渐渐远去的感觉促使他紧紧抓住围栏。
他急慌慌的投下视线想要寻找自己所熟悉的一切。那躺在地上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在林中疾速奔跑,身后正有无数追兵的陆斩元。还有星光囚笼中靠在灼月怀中怔怔发呆的洛寒夕。这一切,都尚在他脑海中徘徊。
他想到了诺儿,想到了启星澜。想到了鹿羽城中那些为了理念而奋斗至死的人。
同样想到了明峦关下那堆积如山的冰晶。
自己怎么能就这样离开?
他有些惊恐的想要去寻找。
看了半天,却只有无尽的云霭。于是他犹如失去了全身力气般。无力的趴伏在围栏上低声哭泣起来。
金衣女子静静走到他身旁,俯视着下方的万里河山。“怎么,舍不得?”
殷空有些无力地擦掉不知何时便已经溢出眼角的泪光,却依旧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于是回过身背来紧紧将扫帚紧紧抱在怀中,他的神色似是挽留,似是怀念。
“不是舍不得,而是放不下。”
对方目光微微偏斜,将视线定格在他鬓间的白发上,随后轻声道:
“是放不下,还是参不透?”
栏边的劲风拉长了对方的声线,以至于那不知名女子的话音听起来带着些许飘渺之感,似乎在另一重时空响起。
殷空犹如失了魂般。他呆呆抱着扫帚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疑是自语的低低念着。
“既放不下,也参不透。”
对方目光下落,看着晃眼即过的景色,她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意味难明之色。“既然这样,那为何不试着将它忘掉?本宫这里也没什么不好。也许,能让你有一个新的开始。”
忘掉吗?但殷空不想忘。不愿忘。也不能忘。
若是忘了,诺儿由谁来找回?正在逃跑,曾经为他送过破衣衫的某位好友又由谁来援助?给他帮助的那些朋友的仇又由谁来报?远在南云,身处某座府邸中的姐妹俩,又由谁来报声平安?自己说过要去青浣书院的,都过去这么久,想来她们已经知道自己出了意外,此刻该急坏了吧?这些,真的能忘掉吗?
殷空木然地举起扫帚准备开始打扫,但看着光滑如镜的地面,他不由有些迟疑。
这,真的需要打扫?
金衣女子转过身来背靠在围栏上望向他,似是感觉到了他心中的那抹迟疑,便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和煦的笑意。
“也许,这能让你的心静一静。”
“静一静吗?”殷空轻轻挥动扫帚,连扫几下,却感觉越扫,心中越乱。于是默默闭上眼,想要尝试着遗忘掉那些美好,却又并不美好的过去。然而他无论怎么努力,脑中依旧不断徘徊着那些熟悉,却又并不熟悉之人的面孔。
最后尝试着挥动手中扫帚。
但不管他放得下放不下,亦或是参不参得透,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随着他的离去,这云州的任何人与事已经再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曾经所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他人生中的一个片段。
看到他机械的挥动着手中扫帚。金衣女子复又道:“既然你已经算是本宫的人了,那么便有必要知道本宫的身份。”
她略有停顿,才一脸郑重道:“本宫妡椽,是为人皇第四十三代皇孙。同样亦是这冥罗殿的新一任殿主。日后你见了我,称我一声殿主即可。当然,你要想叫我姑娘也没问题。”说到最后,她的话间不自觉地透着几分好笑,许是发现自己的神色有些不妥,对方不由正了正神色,生怕被几人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