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如拖着行李箱仰望着耸入云端的大厦，集团广场上那些记者和采访无人机早已散去，但大门口依旧人来人往显得十分拥堵。

这栋建筑已有百年历史，几乎所有人都在各种报道中见过其投影，而真正身临其境后，这地方与她想象中的媒塔大厦又存在些许不同。它毕竟是上世纪的产物，或许这种金属朋克质感的霓虹灯并不适应当代审美，也并没有彰显媒塔在当今世界应有的影响力和威严。

阿尔伯特要在全息大厅召开管理层会议，所以并没有直接飞往楼顶停机坪。在离开公司的这两天，他已经带着安如拜访了那些世界一流院校，并与曾经的专家朋友们提前打好招呼，或许不久的将来，地球会掀起一场风暴式的科技改革。

与此同时，小冰最近也与一些下游企业稳固好关系，争取到即将受用的技术支持。虽说几十年来各国在法令约束下，全世界都不再进行深度的AI研究，但这些顶级的人工智能专家也不至于绝迹，他们只能屈尊于院校和无人机生产企业，等待在有需要的一天。

正如阿尔伯特一直以来的观点，如今能影响世界大势的权力虽然尚未下放于民众，但已经不再受制于个别精英阶层。正如那个悬而未决的超级智能议案，哪怕他并不打算接受弗朗索瓦的邀请，真正去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世纪项目，但在火星这样‘横插一脚’后，谁也说不准，这件事会不会在几年后，甚至在几天之后彻底反转。

到时候即便他再怎样反对，也会有另一个科技巨头站出来，替他完成这项足以左右人类文明走向的事业。所以在阿尔伯特这个位置上，与其让这件事交给不放心的人来做，倒不如提前做好万全准备，最终自己尚能在有生之年监督它的雏形慢慢产生。

所以这么说来，杰弗逊猜的也没错，阿尔伯特倒是不可能一直坚决反对这事。只不过限于身份特殊，他必须在弗朗索瓦面前表现出强硬态度，实质上心里则犹豫不决。这份焦虑即便是在拜访安集之后，依然没有得到缓解。

至于此事后一步究竟会发展成何种状态，都有待新的突破口出现，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媒塔能否利用现在这个友邻社区，获悉火星方面的更多情报。

阿尔伯特领着安如走进大楼门口，一旁的服务无人机立刻上来替二人拎包。就在二人刚刚踏入电梯时，安检闸口的一位负责人忽然走上前来，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阿尔伯特先生，抱歉，我们在您随行人员的行李里发现了信号投射装置。”

“不影响，可能是有什么电子设备忘了关闭。”阿尔伯特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直接把安如的行李带去休息室。

在前往会议室前，他本想让安如先去休息一会儿，经过这两天的连续奔波后，这姑娘精神状况明显有些疲乏，应该还是没有适应长时间乘坐那种穿梭机。

不过安如的好奇心终究大过困意，在得知阿尔伯特要发表集团内部演说后，这姑娘还是打算硬撑着听完。

十多分钟的会前准备，媒塔集团全球各个分部负责人、主要职能经理、以及一些高级技术顾问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戴上偏振头盔，纷纷连线到这个会议大厅里。

安如虽然知道媒塔集团规模巨大，但也没想到会议现场如此震撼，即便参会的都是高层管理和技术专家，但看着圆弧形的全息桌面，这星星点点光芒密集程度堪比夜空。

在阿尔伯特讲话前，小冰同往常一样替代他收集整理各部门的情况反馈，并且宣读会议部署。这是个繁琐而枯燥的过程，再加上小冰那种丝毫不带情感的声音，实在比安帆海那些又臭又长的官话还无聊，安如差点在这个环节睡着。

好在阿尔伯特就坐在自己身边，二人还能在这段冗长的会议程序前聊聊天。

“最近和我走了这么多地方，一路上肯定辛苦，怎么还有精力来听我这个老头子讲话？”

“就像您说的，世界格局接下来可能会产生很大变化，您尚且在为大家的未来到处跑腿操心，我却做不了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安如打了个哈欠，微笑着答道：“虽然确实不太喜欢那种穿梭机，但过程中也有不少收获嘛。”

“哈哈，那你倒是说说，收获了些什么？”

“我看见世界上还有这么多像您一样有担当的人，这些各行各业的专家们虽然没有足够影响力，哪怕暂居篱下，处于一个不得志的时代，但仍然对真理和知识饱含热情，并且随时准备替人们开拓道路。”安如耸了耸肩，回想起自己离家出走前的日子：“嗯，所以感觉以前我在父亲做的那种项目里，永远都是给一些政治家赚取筹码，最终得知真相又只剩下后悔…”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私的人，顶多是为自己的理想，去向世界投射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阿尔伯特摇头道：“而且听你这么说，以前帆海是在逼迫你去做意识作物的研究吗？”

“那倒也没有，当初我是主动参加，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了。所以那段时间倒也很开心，做出的任何努力都完全是出于对它的兴趣。直到了解得越来越深入，才发现很多东西都是父亲吹嘘出来的骗局，这就让曾经热爱过的东西变得极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