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变得安静,议会陷入了僵局,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太久。首部的沙哑声再次打破宁静,“莫奈,我想向你确认一件事情。智者是否关乎坦泽的生死?”
首部的问题很快得到回应,“智者以神秘的方式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并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生死,也不会去主动接触任何族群,祈祷也不会让他们现身,只有运势特别的人能够见他们一面,但仅此而已,所以在赋予坦泽能力后,智者与坦泽便再无任何瓜葛。”
“很好,莫奈,”沙哑声响起,“现在我们无法确定,坦泽主动接触我们的目的,但是可以确定一点,他是智者的使者,并且是我们目前最不可缺少的援手。莫泽柯和巴泽诺,你们负责在艾德泽熙的侦察连队中挑选一名最年轻的士兵,来担任坦泽的贴身侍卫,且由巴泽诺负责坦泽的一切事务,在汇报坦泽情况的同时还要摸清坦泽的目的。
“最后,莫奈你负责再次向士兵和长官们强调坦泽的存在,并告诉士兵们注意政府军间谍的渗入。我看大家经历了这么长的会议想必也有些疲乏了,如果没有什么意见就此散会吧。”
随着会议解散——我却在床上醒来。
同一时间帘子外传来了巴泽诺的声音,“坦泽先生?”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我是在会议结束的一瞬间醒来,莫非那只是个梦?带着疑惑我拉开了帘子,看到巴泽诺的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孩子,大脑一瞬间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腹部更是一阵绞痛,心脏仿佛收到了重击瞬间收缩,全身的血液顿时变得冰凉。这男孩就像当初见到巴泽诺那般大。
“坦泽先生,这是您的贴身侍卫布兰泽。”
我看着他瘦小的身体,无法相信这孩子是一名士兵,“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仆从吗?如果不,那我的身边不需要侍卫。”
布兰泽一脸疑惑地看向巴泽诺,反观巴泽诺闻言却一脸凝重地皱着眉头看向地面,他一言不发,更是不愿与布兰泽对视。“当然,坦泽先生。”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布兰泽,很难相信刚才发声的就是他,“你的生命在我手中将一文不值……”
“当然,坦泽先生。”男孩机械地重复着上一句话,难道他心甘情愿如此吗?
“你不明白站在你面前的是什么的人!他没有任何荣誉感可言,你只会变得一文不值,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仆人!”
“没关系,坦泽先生。这是我的荣幸,我将同您见证历史。”如此僵硬的话语却让我的身体阵阵发抖。
“不!你绝对不能这么做!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
“不会的,坦泽先生。”
我绝望地看着这个男孩,无法再说下去,也不忍再说下去,他早已下定了决心,任何污辱词汇都无法再改变,我甚至怀疑他一定会照着我的想法去做,我无法拒绝这个士兵……
我抬起手松弛地握着拳头,无力地撞击在布兰泽的胸口,“你将和我一同见证历史,我绝不会再让你失去生命……”
说完我摆了摆手,示意两人暂时退下。
可是布兰泽却无动于衷,巴泽诺同样如此,巴泽诺反而走上前来说道:“坦泽先生,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休息时间了,待到拂晓我们将一同参与侦查的任务。”
巴泽诺顾不得我回应,便自顾自地把会议上我听到的侦查计划向我复述了一遍,他们想要我和侦查队伍一同行动并给予力量上的援助。
“此次侦查队伍的任务异常艰巨,有了坦泽先生的力量一定能为士兵们多争取一份生机。”巴泽诺补充道。
结束了吗?巴泽诺?
并没有,巴泽诺抬头看着我,坚毅的眼眸里闪烁着愠怒,一字一句咬着牙对我说道:“我个人有个问题,坦泽大人。”
见此情形,我僵硬地点了点头。
“农仓袭击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姐姐娜娜泽丽,我的叔叔泽穆克!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坦泽先生,您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映入眼帘的事物倏然朦胧,这是巴泽诺的泪水,还是我的泪水……心里五味杂陈,究竟是愤怒、不甘、恐惧、懦弱还是沉沉的悲痛,已然分不清,而我迟迟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我没有资格去触碰巴泽诺,没有资格去安慰……
“对不起巴泽诺,只有我活了下来。对不起……”我无法告诉巴泽诺真相,无论是失去娜娜泽丽的悲伤痛苦,还是手刃泽穆克的冲动与悔意……
第二天,巴泽诺如约而至,而我已经在布兰泽的帮助下准备待续,即便昨晚我一夜未眠。
“坦泽先生,确定您不需要任何装备吗?”布兰泽再次问道。
“不需要。”我摇头回应。
“那么我们走吧,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巴泽诺拉开帘子,天边拂晓正破开笼罩已久的黑夜。
我们走到营地边缘,首部和莫泽柯也在这,他的身后是数百名身穿轻装甲侦察营的士兵,他们看起来已然准备待续。
首部一头灰发,穿着朴素的军装,面容憔悴,在侍卫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向我走来,全然没有我想象中那拥有魁梧身材和坚毅面庞的首部模样,更像一位普通且弱不禁风的无关老年人。
首部见到我,便扯着自己沙哑的声音对我说道:“坦泽先生,您来营地日落时,老身却因事务繁忙不能亲自迎接,还望坦泽先生海涵,原谅老身。”
我闻言,一言不发只是轻轻点头。
“如今革命军与政府的战斗迫在眉睫,休息对于任何人来说越发奢侈,即便老身这么大的岁数,身为首部也是常常因诸多事务无法安心睡眠。奈何老身本就一副残躯,不像坦泽先生这般具备大能之人,所以匆匆把坦泽先生加入战斗,也是无奈之举。”
“何出此言,战场杀敌本是分内之事。”简单客套一番,我早已想要趁早结束和首部的对话。
“那么请坦泽先生到石碑前,开启传送吧。”
传送?我闻言虽感疑惑,但还是跟上巴泽诺和莫泽柯的脚步。布兰泽依旧在身后紧跟着我,而首部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我们走远。
穿过士兵,我注意到他们身上覆盖的轻型机械装备,虽然相比于政府军来说算得上破损不堪,但是能够覆盖全身的机械装备,它的机动性与政府军差距应该不会太大,也有可能另有特长。而这一却都要到了战场上才能知道,说到底我和革命军之间的实力根本互不了解。
巴泽诺和莫泽柯带着我走到石碑前,而后他们与布兰泽一同停驻在石碑旁,唯独我一人走上前。
这是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刻有凌乱的铭文,几乎遍布了整个石碑,看起来有些瘆人,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魔力缠绕在石碑上,为此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它,就是在触碰的一瞬间,周围的时间熟悉的再次陷入了停滞,智者漆黑如墨的影子倏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坦泽……”智者的漆黑之影发出了声音。
“我要怎么样才能够带他们走出这个空间。”我虽有些吃惊,但还是冷淡地看着智者高大纤瘦的身影,直截了当地说道。
“不急……你已经决心要加入战争了吗?”
闻言,我不禁皱了皱眉回应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坦泽,加入柯泽人的战争你必死无疑。你听了革命军的会议,你知道他们并不信任你,同时对你身上的魔力有所忌惮,他们把你当作工具,你很清楚这一点……”
还有呢?你不应该让我偷听会议。我看着智者的漆黑之影,并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我从你的眼里看不到任何疑惑,坦泽。或许你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或许你对周围的一切包括自己,已然厌倦或彻底失望。”
“你想要告诉我的就这些吗?”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么我便提醒你一句。找到‘边缘人’,他是地下城市中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切记……”余音尚未消逝,智者的影子却倏然化作黑色火花,簇拥着并迅速燃烧殆尽,唯独留下余灰逐渐消散在空气中。
看着智者的漆黑之影消逝在眼前,我的脑海里却因智者的最后一句话产生了疑问。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还要提醒?智者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疑问并没有在我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很快我便转而看向了眼前的石碑,再次伸出手去触碰,而这一次手上缠绕着丝丝魔力。
只见,手上缠绕着的魔力与白色石碑上陌生的魔力,在接触的一瞬间迅速产生了反应,并以迅猛之力迸发出强大的能量,瞬息之间周围的一切已经被这股能量所包裹,等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出现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不,是一个我们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眼前的参天大树如同一根顶天柱一般屹立在我们面前,宏伟高大的身姿象征着我们的末日高高挂在头顶并即将降临,周围的高楼建筑则如同训练有素且装备精良的高大士兵团团把我们围困在城市中心。
数十名革命军的士兵呆滞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第一时间恐惧也变得支离破碎。
这是智者预先放置的陷阱?还是我注定陨落的结局使得革命军与我一同出现在了这里?我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可是当目光转向巴泽诺和布兰泽时,一切问题都不重要了……
“所有人散开,保持一定距离!找准机会逃出去!”巴泽诺率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可是话音刚落一道响声却在半空中炸开。
我们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迅速抬头看过去,只见一团黑雾在半空中散开,紧接着一颗又一颗烟幕弹在半空中继续炸开,一直延续向城市边缘甚至荒野。
黑色的烟雾在日光下极为明显,而在我的感知里更明显的是一拨又一拨向我们靠拢的敌人,仅仅几颗烟幕弹爆开的时间,我们的周围已经形成了多重的包围圈,我们根本逃不出去。
为此,对此刻局势最为清晰的我连忙转身,向身后的士兵们喊道:“听我说!政府军已经包围了过来!你们应该也能明白,我们是逃不出去的,可是还有一线希望,相信我!我能够解决所有的局面,而你们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可以,听明白了吗!”
“以大人为中心散开!保持一定距离,准备战斗!”巴泽诺迅速回应我的号召,并与我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看着革命军的士兵们迅速散开,唯独布兰泽依旧呆在我的身旁,见此情形我连忙转身对布兰泽说道:“布兰泽,魔力会误伤你,战斗时我会把你忘记,到巴泽诺身边去,保护好他。”
“可是……”
我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相信我,快去!”
正说时,我便感觉到一个庞然大物已经出现在了高空之上,我知道那是什么,初次面见便差点让我陨落的巨物。
随着一股强大的破空之势从天而降,来不及思考对策连忙喊道:“快离开地面!”,大喊的同时我运行着身体里的魔力,试图改变地面环境把这个庞然大物困住。
在革命军士兵离开地面的一瞬间,我大手一挥,附近的地面开始扭曲产生裂缝并隆起碎块,同时周围的云层开始聚拢,天空很快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很快,随着一声巨响,装甲巨人应声落地,同一时间大地颤抖起来,在装甲巨人的身下形成了一个范围极大的深坑,使得装甲巨人几乎大半个身子陷入其中,并且周围的高楼建筑开始向深坑内倒塌,不断砸向装甲巨人的身体。
我得意地看着这一切,但我清楚地知道这些根本困不住他,为此我再次彻底释放出身体里的魔力,一时间周围的一切变得如此清晰,并为我所控,仅仅只在我一念之间地面无数的碎石拢聚在了一起。
然而正当我聚精会神地操控着巨石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机动战士!保护好坦泽大人!”
熟悉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面前,他们速度是我唯一感应不到更无法用魔力捕捉的。
正在心底预感不妙时,身下的装甲巨人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泥坑,随时都能向我伸出令人畏惧的机械手臂,而我面前的机动战士同样也在跃跃欲试。见此情形,我只觉得心脏一紧,危险的预感在脑海弥漫。
然而就在命悬一线的一瞬间,一个身影倏然出现在了我的身前,紧接着我便清晰地看到挡在我身前的士兵,硬生生用身体挡住了机动战士蓄满能量的盾牌,而他的机械铠甲却在接触盾牌的一瞬间变得支离破碎,剩余的能量野蛮地闯入他的身体,使得体内的血液瞬间沸腾并从细小的毛孔中震出,形成鲜红的血雾……
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一却,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紧绷起来,然而来不及我多想,身后布兰泽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惊愕,“坦泽大人,拿着这个,他能够暂时捕捉并计算出机动战士的下一个位置。”
当我回过头看向他时,只见布兰泽一只手握着残缺的机械面具、镜片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另一只手则空荡荡的不见踪影。见此一幕,我如鲠在喉,但还是接住了面具,看向身下的装甲巨人。
在装甲巨人伸出手的一瞬间我控制着尚未形成的石块巨人冲了过去,试图挡住装甲巨人,然而石块巨人的手臂在与装甲巨人碰撞的一瞬间便化为了碎块,我骇然地看着这一却,一瞬间所有的希望顿时被这轻松的一击毁灭。
我无法打败这个怪物,碎石块怎么可能与钢铁身躯相比……但我已经做出了承诺。不愿就此放弃的我,再次让脚底下的大地震动起来,试图减慢装甲巨人的动作,可是心底已经不自觉地产生了无力感。
天空响起了雷鸣,我想再一次借助雷电的力量,只要能够找到弱点就一定能够一击致命,同一时间碎石块再次拢聚起来,并以更快的速度再次化为石块巨人。我能清晰的感觉到,为了做到这些魔力开始有些供不应求。
即便在地面的剧烈震动下,装甲巨人脚底下出现了许多凹陷深坑,可是依旧没能影响装甲巨人的动作,为此我只能再次控制彻底形成的石块巨人撞向装甲巨人,而石块巨人这一冲击也恰好抓住了装甲巨人身后出现的凹陷,顺势便把装甲巨人撞倒,即便石块巨人的身上出现了几道裂缝。
我没有给装甲巨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在装甲巨人与石块巨人缠斗的第一时间,几道惊雷从天而降,打向了深坑中。然而,我无法控制惊雷落下的位置,所以只能祈祷能够击中装甲巨人、击中它的弱点。
随着一身巨响,石块巨人彻底变成了碎石块,散落在了装甲巨人的脚底下,而第二时间装甲巨人再次毫发无损地站了起来,随着这一站我却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和深深的无力感。
死亡的气息在大脑中弥漫……
只见,悬停在高空已久的浮空航母终于降了下来,而装甲巨人也把自己的装甲机械手臂伸向了隆起的背部。仅仅这一幕,我的眼前却蓦然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为此,我的身子竟不自觉地踉跄后退了几步,甚至差点径直从半空中坠落。
只见,装甲巨人的装甲机械手臂在伸向隆起的背部后,背部隆起的机械部位便与装甲机械手臂契合,而后与装甲巨人的背部进行分离,紧接着契合的背部机械部位一步步变形,最终成了两把锋利的双刃斧,被装甲巨人气势汹汹地横在身前。
这一次,装甲巨人并没有给我任何喘息的机会,猛地向两侧横起锋利的斧刃便蓄势向我袭来。
见此情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这一切仅在一瞬之间。
对不起,娜娜泽丽……我总是无法兑现承诺。
正等待死亡的我,耳边却倏然穿来“扑哧”一声,心脏被一把锋利的刀刃刺穿,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人声,“前辈,我不会让任何人动手的。”
我闻言,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受着心脏不断传来的剧痛。
我的面前竟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青年,而此时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精致的骨质匕首。当我看向周围,发现空间再次熟悉地发生了停滞,装甲巨人的斧刃此时就停留在两侧不及一丈的距离。
“你是谁?”来不及思考多余,我错愕地看着他,并紧紧捂着心脏提问道。
“陈郁,和你一样是地球人。”他把匕首收了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道。
和我一样……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族群。我在心里重复着他的话,无力感遍布全身,魔力也彻底枯竭。“你也是一名坦泽,你甚至比我强得多。”
陈郁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我独自思考着。
“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把他们带出去……”
话音刚落,陈郁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我身上,他缓缓开口道:“李骆前辈,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记住我的话,找到‘边缘人’,时刻提防周围的所有人,否则你会真正丧命……”
说着,他看向身下的革命军,继续说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我是来代替你的。”说完他戴上了面具,变成了我的模样。
而我的最后一幕,是消散开来的灰烬,再无其他……
——我缓缓地睁开眼,零碎的记忆在脑海中渐渐浮现而出。木头就站在我面前,他似乎已经等待多时。
“你终于醒了。”他焦急地看着我,说道。
我没有回应木头,而是依旧在大脑中拼接着零乱的记忆碎片。就这样保持沉默着,直到我脑海中的最后一块碎片,它拼凑成最后一段记忆。
而后我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不是木头。”
木头闻言,脸上担忧的神色倏然消散,转而对我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