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信见那胡人未被捉回,心中暗暗庆幸。待王衍走后,他随口问路池道:“对了,刚才那胡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好像叫匐勒。”路池想了片刻认真答道。
“匐勒?”周信暗暗摇了摇头,这胡人起的名字果然是稀奇古怪。
他又想起王璋等人对广闻司那种惶恐不安的样子,便好奇地问路池道:“对了,广闻司是什么来头,那群人为什么一听这名字跟老鼠见猫似的?”
“嘘……周公子,你说话得小声点!”路池赶忙止住周信。
待左顾右盼确定安全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广闻司大有来头,那可是只听命于皇上和皇后的情报机构,在洛阳城中到处都有耳目。如果有王公大臣被抓到把柄,便会在朝中被弹劾治罪;如果是普通百姓得罪了他们,那便会被直接抓走拷打审问,很多人就这样一下子消失了。
因此洛阳城中的人对广闻司可谓是谈虎色变,更有那好事之人编了一首童谣,叫做‘遇见乌鸦,别想回家;得罪广闻,要添新坟’,把广闻司的厉害给说了个明白!”
“乌鸦?怎么又说起乌鸦了?”周信心生好奇。
“因为广闻司的密探身穿黑衣,因此被洛阳城中的人称之为‘乌鸦’。”
周信突然心中一惊,他想起自己刚才假扮广闻司之人一事,如果广闻司的人知道了,那自己岂不惹上了大大的麻烦。但他毕竟是天性乐观之人,很快便浑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他笑着对路池说道:“我打弹弓可是百发百中,乌鸦来了有一只打一只。哈哈……”
“周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路池赶忙止道。
葛洪蓦然低声道:“听我师父讲过,昔日孙权大帝为效仿曹操设立校事处一职,在东吴设立了中书典校事一职,由吕壹为首的宵小酷吏负责监视、弹劾群臣,将东吴朝廷上下弄得人心惶惶,最后不得不杀了吕壹来安抚群臣。没想到当今升平之世,洛阳城中竟然也有此等密探机构。”
“都怪我多嘴,咱们不谈此事,不谈此事……”路池怕因闲谈惹来祸患,便赶忙将话打断。
周信与葛洪见他如此,便不再谈及此事。
路池驾车在前,周信与葛洪二人骑马相伴,三人进东阳门后沿青龙大道迤逦向西前行。
周信望着青龙大道上熙来攘往车水马龙,两旁的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不由得感叹道:“老路,这洛阳城里可真是繁华啊,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多了!”
路池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有四道、六市、八街、三十六里。这是青龙大道虽然繁华,但跟城中的铜驼大道相比,那还是有所不及。”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想马上就见识一下那铜驼大道是何等繁华!”
“那铜驼大道北起宫门午台门,南到洛阳城南门宣阳门,长有四五里远。大道北端放着一对一丈多高的铜驼,是当年汉武帝庆贺开通西域而特别铸造的,铜驼大道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铜驼大道两边不但有那各式各样的店铺勾栏,还有那司徒、太尉、司空等高官府邸,那些想要求取富贵的人天天把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如果你肯花半天时间逛这铜驼大道,就等于把这世间的富贵繁华看上一遍,也不枉从江东来这洛阳城一趟了。”
“那依你这么说,这洛阳城中便繁华到没有一个穷人了吗?”周信听老路如此夸耀,便抛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路池是伶俐之人,便嘿嘿一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虽然是大晋帝都,但又怎么可能没有穷人呢!只是这些穷人们都住在富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罢了,也免得脏了他们的眼睛。另外用穷人的话来讲,这洛阳城可以用八个字来区分贫富贵贱。”
“哪八个字?”
“东富北贵,西贱南贫。”
“咦,此话又是从何而来?”不但周信好奇,连葛洪也是颇感兴趣。
老路边小心驾车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城东水运方便,天下客商云集,自然富的人多了;北边是皇宫所在,王公大臣也依傍而居,自然要称之为贵了;那城西毗邻关中、西域,颇多各地胡人,称之为贱也是合宜;至于南边,多是些在洛阳城中讨生活的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又哪有不贫的。”
“这洛阳城把人的富贵贫贱分得倒是挺清的。不过话说过来,我们周府在什么位置呢?”周信因父亲从来不愿提及这所洛阳城中的宅子,是以对它究竟是何模样都不得而知。
“啊,周公子你竟然不知道周宅的情况?”老路一脸不可思议。
“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府在青龙街房康里。”老路脸上现出古怪表情,接下来便不再说话。
这一下倒勾起了周信的好奇心,他赶忙催道:“老路,我们周宅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这个,这个……小人也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几句闲话,不敢在公子面前乱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话你就快说。”周信急得举起了巴掌。
“那我说了啊,说了你别生气……”
“说,我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