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见对方不愿明示身份,心中既是疑惑又是不快,便语带讥讽地问道:“我虽然才识不高,但也知道品评落榜的人是很难有做官资格的。我倒想问问你,你将如何帮我做到征西将军参军的?”
“是的,你品评落榜了,但这并不妨碍你成为征西将军参军。”那人不以为意,耐着性子解释道,“秋榜是公示一百零八人中榜不假,但并不意味着每次只录取一百零八人。因为品评离发榜有两个月时间,如果有一些人没这福分或病或殁,那自然要有人来补榜。不过就算没人病殁,那也有别的原因来补榜。而补榜之人与中榜之人一样,都有了做官资历,。”
李含早就听闻许多世族子弟虽然不学无术,但是通过补榜这种方式便能获得做官资格。他平日里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因此当听到自己以补榜方式得以做官时,心中瞬间充满了屈辱与不屑。
想到这里,李含开口问道:“如果我不愿意用这种方式去做官,会不会就要被陈夫子赶出太学院?”
“那倒不会。不过因为你在午台门前的那番言论,广闻司的人很快就会找上你,你在这太学院中只怕也难以安宁。”那人平静地说道。
李含听罢心中一沉。广闻司的密探在洛阳城中可谓是无处不在,他们刺探消息和审讯犯人的手段李含也早有耳闻。如果被他们抓住,那真是生不如死。想到这里,李含不禁为自己在宫门前的冲动言行微微感到懊悔。
略思片刻后,他苦笑道:“也是,那些乌鸦无孔不入,我在宫门前公然抨击朝廷选官之制,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只是大丈夫敢做敢当,我既然敢说那样的话,自然不怕他们来找上门来!”
“如果他们不仅仅抓你一人呢?”
“这……这……话是我一人说的,自然不会扯上别人。”李含额头开始沁出冷汗。
“你能确定?”
“我……”李含登时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烛光微微摇曳,将那人笑意拉长。那人又道:“我自然知道,这种暗中操作的方式会让你感到屈辱。那我们不妨换个人选,比如,由国子学的皇甫商来做这个官职!毕竟皇甫商既中了秋榜又是陇右之人,比你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含听罢木呆。他简直不敢想象,皇甫商这种人要是做了征西将军参军,那以后该是何等的目中无人。
“我知道你们太学院中的人都是极有气节之人,但太学院中有三千学士,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偏偏要举你为官?”
“为什么?”李含脱口而出。
“因为你比其他人更想出人头地!”
“是吗?你好像自认为很了解我!”李含语带讥诮。
“那是因为我了解你,甚至比你自己还了解你。”
那人平静地望着李含,顿了顿又缓缓讲道:“正元二年七月,蜀国卫将军姜维乘魏国大将军司马师病亡之机,领兵数万第八次入寇陇右。姜维在大败雍州刺史王经后,将魏军残部包围在狄道城中,魏军势如危卵。
魏国大将军司马昭得知后,命征西将军陈泰前去救援雍州刺史王经。姜维得诸葛亮真传颇知用兵之术,他一边率军攻城,一边分兵在高城岭下设下埋伏,以待前来救应的陈泰中伏。
王经得知姜维围城打援之计后忧心如焚,深知陈泰所率救兵若被伏击,那狄道城必破无疑。他派出多名精兵出城突围,以在援军抵达高城岭前传递消息。然而姜维治军极严,那乘夜从城墙上放下的士兵无一例外全都被蜀军擒获。
王刺史又急又怒,便在城中悬榜招贤,谁能将消息传递给来援魏军赏以百金。城中有一位十二三岁的李姓少年听闻此事后,便自告奋勇前来揭榜。
王刺史见揭榜的是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便疑惑地斥问他有何方法能够传递消息。少年从容地告诉王刺史,城中有一条通往城外的排水暗道,仅能容身形瘦小之人爬出。他打算从暗道中爬出狄道城,然后再去找援军传递消息。
王刺史觉得此法或可一试,然而始终觉得这少年过于年幼放不下心来,便又问他若被蜀军抓住又该如何脱身,若被蜀军拷打会不会把城中情形和盘托出。
少年见王刺史心中存疑登时怒发冲冠。
他脱下外衣赤膊上身,指着右臂对王刺史说,我听说要离为了接近刺杀庆忌,便自求断其右臂,最终一击成功。我虽然没有刺杀贼人姜维的本领,但为了让王大人明白我一定要寻得援军的志向,我也自求断我右臂。这样就算我出城时被蜀军抓住了,我凭这条断臂也足以取得他们的信任。
王刺史见这少年慷慨大义,眼下又没有别的方法求援,便只得听从他的计谋。王刺史命人斩断少年右臂,命医官简单包扎后,以徒有空言目无尊上为名将他赶出门外。
那少年当晚不顾断臂之伤,在暗道中匍匐良久,终于钻出城外。城外蜀军见到少年后,见他浑身泥垢且手臂受伤,便把他当成寻常百姓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