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霁开从容道:“都是好兄弟,我怎么能忍心丢下你们独自逃生呢?”
阮二竖起大拇指还没来得及出声,汪汪汪一阵狗叫声由远而近,只见一只皮毛油亮的巨型黑狗狂吠着而来。它体格健硕,抬起前爪时有一人之高,其凶猛根本不是黑宝那样的农家犬能比的。
陈长韬转怒为喜,招呼道:“三叉,过来!”
那狗过来,摇头摆脑地蹭了蹭他的手,他拍了拍狗头,道:“好样的!给我咬他!咬!”他一指李霁开。
那狗绿眼幽幽,嘴角涎水沥下,状极可怖。
李霁开忙道:“打住,打住!”笑得谄媚,“陈公子,咱俩怎么说也是同窗,不,不不,不是小的怎敢和您同窗?您哪,是天上的星星月亮,小的就是蝼蚁,贱民一个。小的没见过世面,粗俗鄙陋,有冒犯您的地方,您就多担待,您就大人大量不要和小的计较……”
她作揖弓腰,极尽谄媚伏小,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阮二瞪大眼睛,巴着网眼,“李,李兄,你,你不必这样吧……”
高朗更是涨红了脸,“阿开!阿开!你怎么怎么……”
李霁开不加理会,依然赔笑。
陈长韬虚荣心得到了最大的满足,用扇子拍着手心,洋洋自得道:“还算你识趣,知道小爷的厉害。我这个人呢心善,看不得你这般做低伏小的模样。你说你错了,行,错了好,认错就更好了。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你跪下给我叩三个响头,喊爷爷,咱既往不咎,你看怎么样?”
李霁开还没来得及说话,高朗大声道:““陈长韬,你不要欺人太甚,阿开是七殿下的人……”
陈长韬一拍狗头,那狗嗷呜扑上去,前爪搭上了对方的胳膊,若不是还有一层网绳,只怕它已经掐上了对方的脖子。
高朗陡然噤声,脸色煞白,动也不敢动。
陈长韬道:“高家小子,你还是少说两句,否则,我现在就让你喂了狗!”
“你,你……”高朗声音微弱。
陈长韬嗤笑着,转向李霁开好脾气地,“小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说的是一,还有选择二呢?”李霁开神色淡然。
“二么?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陈长韬不怀好意地,“你可以跑,我放三叉去追,如果你能从三叉的爪子下逃走,我就放你一马。如果你不幸折在三叉的嘴里,就是自认倒霉。你可敢?”
“你疯了!你他妈的陈长韬你疯了!阿开,你赶紧逃,我不会怪你的。”高朗顾不得害怕破口大骂。
陈长韬充耳不闻,盯着李霁开,“赌,还是不赌?”
李霁开沉吟片刻,铿锵有力,“赌!”
“阿开!”
“李开!”
李霁开道:“我可以和你赌,不过,你要先应了我的条件。”
“你说。”
“一,如果,我能在你的狗嘴里逃生,以后不准再难为我们!”
陈长韬正兴奋着,没听出其中的语病,急切地道:“还有呢?”
“二,若是我赢了,你以后就叫我爹!”
陈长韬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有胆魄!行,都依你,依你。不过,若是你伤了死了,那可是自认倒霉。”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霁开抱臂,又恢复了原来的痞气,微扬下巴,“可以先把网收了吧?咱俩的赌局与旁人无关。”
陈长韬一摆手,爽快地,“收了!”
高朗和阮二摆脱了网,抱着李霁开的大腿呜呜地哭,“阿开,是我害了你……早知道我就不会带你进书院,早知道一开始就远远离开你……呜呜……”
李霁开嫌弃地用脚踹开他,“哭什么哭?小爷我命硬着呢!”
“对对对,”高朗胡乱擦了擦眼泪,“我家阿开最是厉害,阿开,打死那个死畜生!你放心,若是,若是你……我,我去陪你……”
李霁开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去去去,给我安静呆着别捣乱就成。”
山丘上风吹树叶哗哗作响,李霁开站在那眯眼看向林子深处。
狗奴拽住三叉的绳子,陈长韬和其他两人一脸的兴奋,陈五则始终沉默着没有存在感。
“小子,反悔还来得及!”陈长韬喊。
李霁开冲他咧嘴,说了句,“你大爷的!”跳起来拔腿就跑,玩命儿似的。
狗奴松了绳扣,三叉呜的一声像是根箭似的窜了出去,紧跟着李霁开不放,呼哧的粗喘声几乎就贴着她的后背。
林子越跑越深,老树杂树交缠,荆棘茅草成簇。李霁开入书院以来,经常偷偷摸摸出来闲逛,对这片林子十分熟悉,她引着三叉在林子里窜来窜去。
时间长了,三叉渐渐落了下了些。它虽然凶猛,体格却颇大,在这林子里挪腾困难,不大会儿便呼哧呼哧地,舌头伸出了好长一截。
李霁开也是累得不行,跌跌撞撞的,有几次差点被狗咬住衣襟。她喘了口粗气,陡然转身反扑回去。
三叉本来追得紧,被她这么一扑倒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往旁边弹跳开,却不料趔趄了下,后腿被树枝挂了,皮毛翻起,血淋淋的。
李霁开就此扭身往另一侧狂奔。
三叉被激发了凶性,跛着一条腿咆哮着追上去。
深林处,树与树几乎挨挤在一起,李霁开抱头从两棵老树的空隙间钻了过去。
三叉来势太猛,根本避让不开,一头撞了过去,嗷呜一声生生被夹住了肩胛,挣扎着。
李霁开奔了几步再回头,看对方没了杀伤力,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你大爷的,累死我了!你这个畜生玩意儿,和你姑奶奶斗……哎呦,哎呦,我的腿,我的腰……”
一人一狗面对面,都是狼狈不堪。
三叉扒拉狠了,也没了多少力气,低声呜咽着。
李霁开休息得差不多了,玩转着手里的薄刃围着它打转,一边道:“狗肉炖汤是道好菜,岂不闻狗肉滚三滚神仙也坐不住么?大黑个子,咱俩在这林子深处,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找到这儿来,就是你的狗主人也救不得你,这眼看晌午了,李爷我肚子也瘪了,要不就将就用你的肉填饱肚子?你说,先割哪一块呢?大腿?脊梁,还是屁股?”
三叉动弹不得,只能转着脑袋跟着她,龇牙咧嘴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却少了几分气势。
最后,李霁开将刀夹架到了它的鼻梁上,刀尖顺着狗脸慢慢下滑。
三叉眼珠瞠大,竟然有了几分惧意,嗷呜一声,前腿跪了地。
李霁开楞了下,“你也认怂?”
三叉瑟瑟着,讨好地摆摆尾巴。
李霁开想起了黑宝,再看它摇尾乞怜的模样便心软了几分,说实话,也没那个胆量真的杀了它。她用刀背拍了拍它的脑门,道:“要我放过你也可,不过,下次不许再咬我!不然……”她威胁地用刀尖蹭了蹭。
三叉乖顺地低下了脑袋,因为身体被夹在树隙间进退不能,后腿又流血不止,只能哀哀地呜咽两声。硕大的眼睛望着她,湿漉漉的,透着可怜。
李霁开找了草药嚼了给它抹在伤口上,然后围着它转了圈,掂了掂,对准狗头一脚踹了出去。
三叉嗷呜一声,打了好几个滚才堪堪站起来,甩甩脑袋想龇牙发怒,下一刻却蔫了,耷拉下脑袋,讨好地将尾巴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