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啊,你们英王那事儿也是最近才彻底结了的,前阵子外头不定哪儿还藏着他的党羽,咱俩见天儿又是在大庭广众下四处晃悠,这不是……这不是也没逮到机会坦白嘛。
“更重要的是!”
见柴明神色略有松动,她语速飞快,三言两语便将人彻底绕了进去:“咱们一起玩的这阵子不是也挺开心的嘛,难得能遇上这么有缘的饭搭子,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好。”
“对了对了,还有,今天妍姐姐宫里做的花糕可好吃了,我专门带过来给你赔罪的,要不要尝尝?”
“……好。”
【捌】
“所以这就是你跟阿明……唔,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今日适逢女子学堂每月三日的假期,余清苒一面勾勾画画批改着学生们交上来的课业,一面刻意逗弄着满脸郁闷的小姑娘:
“那很好啊,你们这俩成天打打闹闹吵吵嚷嚷的,我感觉我尸体都要回暖了。”
“啧,那话怎么说来着,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她接过钱昭默不作声递过来的茶盏喝了口,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老了,老了。”
“……”钱·大自家夫人五岁·昭微顿,随即有些无奈地弯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
双双掉马并未影响到这对欢喜冤家的相处日常,两只快乐小狗【?】依旧会在不忙的时候光明正大地跑出宫外去逛吃逛吃,也依旧会因为“豆腐脑是甜的还是咸的”“正月十五应该吃元宵还是汤圆”一类的问题乐此不疲地互怼,再将方才的争端抛诸脑后,齐心协力共同对付不知又从哪儿淘来的美食。
而这大半年来他们相处得也是愈发融洽,充斥着欢声笑语的模样也是让旁人看得忍俊不禁,就连忙活了半日的疲惫也能随之消减不少。
于是话说回来了,她都眼巴巴等着自己嗑的cp终成眷属了,怎么小瑶反而愁眉苦脸的,就连阿明也见不到人了?
“我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个。”察觉到她疑问的神情,晏晴晚闷闷不乐撇嘴,“他最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他出来玩也都是叫个七八遍才能见着一次的,其他时候都是说自己在忙于公务。
“清苒姐,你说他是不是……”
是不是喜欢上……其他的姑娘了?
余下的半句话,她到底没有勇气说出口。
【玖】
“小瑶,你下月初七便要及笄了吧?”
不待满脸茫然的余清苒得出什么结论,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关键的钱昭便先行开了口。
“圣上一早便下旨,将由皇后娘娘与殿下亲自替你操办及笄宴。”话里的主人公一脸茫然,他便索性将话又说明白了几分:
“朝中不少人猜测,到时圣上也会在席间替你安排了婚事。”
余清苒顿时回过了神:“所以……这也就是阿明最近躲着你的原因!”
无论是纳入后宫为妃还是替她另指夫婿,晏晴晚的归宿总归是由杨行健负责,而后者就算为了褚梧这将近一年的友好关系,就算出于萧妍对她的疼爱,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安排了她的婚事。
而柴钱两家虽然都算是梧都世家大族,却也万万够不到“郡公”的门槛,更遑论柴明如今的身份是天道的都尉,一个不慎,还可能会被多事之人以“借郡公身份暗中勾搭褚国,密谋对大梧不利”的大帽子参上一本。
“……综上所述。”她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他是担心到时候你会被指给其他人或是直接封妃,担心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所以才刻意避嫌的。”
虽然后花园里的锦鲤跳出来骑自行车的概率都比“杨行健会纳妃”高就是了。
钱昭轻笑着微微颔首,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阿明自己也未曾看清他最真实的想法。”
“那……”晏晴晚一时有些泄气,“那怎么办啊?”
抓起钱昭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已嫁为人妇半年有余却依旧沙雕十足的余清苒狡黠地笑笑,神秘兮兮地朝她挥了挥:
“等着,姐这就给你表演一个。”
【拾】
“阿明,不好了不好了!!”
钱昭已经极其有眼力见地找借口将一群“闲杂人等”带离了现场,余清苒飞速眨挤出几滴眼泪,踉踉跄跄地冲了进去(甚至还极其逼真地在门槛前绊了一下):
“我方才听皇后娘娘说,小瑶及笄礼后恐怕就要回褚国了!”
“什么?!”屋里明显还在神游的某人顿时回过神来,“呼啦”一声站了起来,“她、她要回褚国?”
……好小子,这还说不在乎呢?
默默扫了眼被他不慎碰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砚台,她一掐大腿又落了滴泪下来,这才“急切”又“语无伦次”地开口道:
“听说小瑶她爹近来在朝中很是艰辛,你也知道她姐姐们都已经出嫁了嘛,所以他就……”
“如今褚梧既已无需秦晋之好维护两国邦交,郡主自然要回到故土去。”好大哥钱昭适时鬼影一般自她身后露了个头,“再者,她本就不是以和亲的名义入梧,圣上无权决定她的婚事。”
“……”
若她留在大梧,圣上与皇后娘娘那么疼她,定会替她择一良婿,保她后半生平安无虞,他总归也能再见到她;
可若是她回了褚国,回到她那个利欲熏心、拿女儿换取前程的父亲身边,且不说那人会替她安排一门怎样的婚事,余生他想必也再也见不到她哪怕一面了!
更何况,若不是她的嫡母心善一直抚育她长大成人、给了她新的名字,后来褚帝又封了她郡主,就冲着她生母位卑的事情,恐怕那些曾经嘲笑她的姑娘又要故技重施!
“……我去找她!”
彻底没了继续摸鱼神游的心思,柴明一脚跨过满地狼藉,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压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的余清苒:……“走,吃瓜?”
丝毫不意外自家弟弟反应的钱昭:“好。”
【拾壹】
顺着嫂嫂的指引在自家府上的书房里找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晏晴晚,柴明一眼便看到了她面前的白纸黑字,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你、你在写什么?”
“家书啊。”被不速之客一惊,后者一个哆嗦,迅速手忙脚乱抽出宣纸将信盖了起来,“你也知道及笄礼后我得议亲了,这种事肯定是要跟家里知会一声的啊!”
及笄礼。
及笄礼后,她便要回到褚国去,就要被家里人安排嫁给一个她根本不喜欢也不喜欢她的人了。
刻在骨子里的礼教并不允许他去打问那封家书的内容,可心底愈发强烈的慌乱和不舍却让他下意识上前一步,有些失礼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不能回褚国!”
“……我自个儿家为什么不能回去?”她先是一愣,随即啼笑皆非地抬起另一只手敲敲他的脑袋,“我都这么久没见过母亲和阿娘了,可想她们了。”
“可是……”
可是你要是回去了,还会回来吗?
“哎呀你还是先出去吧。”似乎是生怕他会细看那样,她作势便要将人赶出去,“哪有别人写家书也要偷看的!”
“你、你能不能留下来?”他却突然下定决心般开了口,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些:
“留下来,做我……做我娘子好不好?”
【拾贰】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什么?”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她一时有些难得的羞赧,却依旧小声问了出来。
“我说,我想你能留下来,做我未来的娘子,你可愿意?”
沧笙踏歌,静水流深,原来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对小姑娘悄悄动了心。
他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她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模样,想要陪她吃遍更多的美食、看遍更多的风景,也想要保护那个曾经受尽欺凌却依旧初心不改的纯真少女一生一世,想要如同从前那样,在与她共处之际,同享彼此短暂的心安。
——比起束手束脚顾及太多,他更不愿意错过此生或许难求一人的心上人。
“原来这就是清苒姐说的……不,没什么。”
眼底终于现出了星子般明亮的笑意,晏晴晚任由还有些激动的柴明将自己一把搂入怀中,微微抬手回抱住了他:
“我说,我愿意。”
【拾叁】
“所以你只是想告诉你母亲和阿娘,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让她们不要担心你的婚事?”
“对啊,谁知道你会突然冲进来,还来了一段这~么情深意切的……”
“……晏瑶!”
“在呢在呢,郡公打算什么时候去跟圣上求赐婚啊?”
“你……你……”
屋里是熟悉的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余清苒蹑手蹑脚离开自己方才扒拉着的窗边,心满意足地感慨了声:
“不容易啊不容易,咱家这俩没头脑和不高兴的崽儿可算是说清楚了。”
“没头脑?不高兴?”钱昭哑然失笑,“阿明是……没头脑?”
“要是有头脑也不至于被小瑶完全拿捏啊,嗳不对,貌似这么一说,没吵赢小瑶的时候,他也可以是那个不高兴?”
又一次“重归于好”的两人已经开始凑在一起琢磨起了寄去尚书府的家书该怎么写,余清苒与钱昭对视半晌,忽而心照不宣地双双露出了会意的轻笑。
“走吧,提前去逛逛街打探一下行情,到时候咱们做哥哥嫂嫂的,礼物可不能落了趟。”
“好,都听夫人的。”
【拾肆】
“清苒姐说你是没头脑,那你就是没头脑~”
“听口气,你是希望我以后天天唤你‘不高兴’?”
“……柴明!”
——就像“没头脑”或许从来都不是真的没头脑那样。
“不高兴”……也从来都不是真的不高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