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怎么个事儿?”李慕白索性直接问那老伯了。
“里头的是个小姑娘,名唤陶宝儿,今年也不过就十三四岁的样子。生的倒是一副好模样,偏偏是个先天不足的,听说是心脏的问题,打小就是个药罐子。陶宝儿的爹本是个郎中,也因此能保着陶宝儿的命。不过这银钱上就跟不上了。”老伯道,“为了陶宝儿的身子,也为了一家的生计,便一起搬到了这里。”
“为什么是这儿?”李慕白问。
“贵人有所不知,这寒山寺后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里头生长着许多珍贵的草药。陶宝儿的爹是郎中,认得草药,便做了猎药郎君。”老伯道。
“猎药郎君?”李慕白问,“那是什么?”
“万物有灵,这珍贵的,能救命的草药必然不是寻常就能得到的。很多珍惜的草药都是长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或者早有些毒虫猛兽守着,就等草药长成了。所以,想要获得那些个灵药,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因而就诞生了猎药郎君这一类人,他们就是专门去寻找那些个珍惜草药的。虽然很危险,但这个收益也是十分的可观。”老伯解释道,“陶宝儿本就需要很多昂贵的药材来养着,她爹一边采了药卖,一边也能寻着陶宝儿需要的草药。如此这般,倒也还是能过的下去的。”
“那还是不错的啊。”白薇道,“那这会儿里头吵嚷个什么?”
“哎,说来也是可怜。这猎药郎君本就是个危险的活计,陶郎中虽然一直很谨慎小心,但就在约莫一个月前,在山中不慎失足滚落山崖,丢了半条命。陶宝儿家平日里就是靠着陶郎中一边做猎药郎君,一边开摊给人看病赚钱。陶郎中倒下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就没了。”老伯叹了口气,“为了保住陶郎中的命,陶宝儿与她娘就只能去借印子钱,然后拿钱给陶郎中治病。谁曾想,这陶郎中的病不仅没好,连陶宝儿的娘因着日夜照顾陶郎中,也病了。就在昨夜,这可怜的夫妻就去了,只留下了陶宝儿一个人。”
“这么可怜?”白薇听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还有更可怜的呢。”老伯接着说,“陶宝儿的娘信佛,每缝个什么好日子都要去庙里拜一拜的,她总觉得心诚就能得菩萨的庇佑,再不济,也能求个来世。所以,她总说想死后葬在寒山寺后面的墓园里。如今夫妻两个都去了,陶宝儿为了完成她娘的愿望,便跪在路边打算卖身葬父葬母。”
“若只是个卖身葬父葬母的事,怎么闹的这般的大?”白薇看着前头密密麻麻的人群。
“两位贵人忘了?我方才说过,这陶宝儿为了给陶郎中治病,借了印子钱的。”老伯看了看人群,说道,“那群人如今见陶郎中死了,便来要债了。”
“如今陶宝儿连给爹娘葬身的钱都拿不出来,如何还得起印子钱?”白薇道。
“自然是还不起的。”老伯道,“所以,这不就来找她了吗?”
“他们是打算拿陶宝儿抵债?”李慕白问。
“是这么个意思。”老伯道。
“可陶宝儿不是先天不足吗?”白薇问,“就算是拿去卖给人牙子,谁又敢要呢?”
“也就熟悉的人才知道她先天不足,若是将她带到个远远的地方,谁又能知道呢?”老伯道,“正经的地方自然是不能卖的,人家也会检查。所以,只能卖给那些个瓦栏勾舍里,做个娼妓什么的了。陶宝儿模样生的好,不愁卖不出去的。”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啊?”白薇道,“这寒山寺距离京都不过两日的车程,这里来来往往多是达官贵人,怎还会有人如此大胆?”
“贵人想的太好了,这世道没有那么好。虽说这里的确实是来往了许多的达官贵人,但来上香的多是女眷。女眷们平日里都是住在禅房里的,轻易不会出来闲逛的。就算是偶然来了兴致,出来玩一玩,也不会去管这些闲事。”老伯道,“至于印子钱,虽说是被官府所不容的,但一定是有人需要,才会诞生。印子钱的存在,又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帮了不少人。陶宝儿是自己自愿借的钱,如今还不上了,也只能以身抵债了。”
“多少钱也不能拿个活生生的人去抵啊?”李慕白皱眉道。
“这世道就是如此,再繁华的地方,也有活不下去的。”老伯叹口气,“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白薇和李慕白对视了一眼,萧幻儿死的不光彩,却能轻松的葬在寒山寺的墓园里,甚至还有一场盛大的法事。而可怜的陶宝儿,需要卖身才能获得爹娘葬身墓园的可能性。
“两位贵人自便吧,老头子要回去看着自家的梨了。”老伯摇摇头,一脸唏嘘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