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忱轻道:“如何了,关内怎么说?”
张温擦了擦汗,苦笑道:“啥也没提,就让咱们见机行事,缺什么去关内自取。”
赵忱无奈摇头,关内守军是指望不上了,谬松原出兵时,将能带走的人马全带走了。
张温欲言又止,轻道:“谬松原用兵奇过于正,一步步稳扎稳打也并非没有胜算。”
赵忱看着他,一时无言。
翌日,清晨时分。
一队轻骑打着谬松原的旗号,从山路上疾驰而来,沿途大声嘶吼着:“大捷,大捷,镇南将军攻破洛州城!”
“大捷,大捷……”
关宁军纷纷起身,趴在边墙上瞧着,一阵喧闹,很快整个镇南关都沸腾了起来。
张温慌忙爬了起来,一脸喜色道:“谬将军胜了?”
洛州城可是精灵族南方经济中心,精灵族边境雄城,战略位置十分重要。
赵忱并未多言,只是低头不语,手握三分之一皇城司碟子的他心中明镜一般敞亮,如今的洛州城只是一座空城。
姚卫京的习性便是流动作战,他不会在洛州城与岭南军打消耗战。姚卫京的战略意图,就算瞎子也明白,这是要诱敌深入。
谬松原攻破洛州城的捷报,很快传扬开了,去渝京的报捷马不停蹄,这捷报让气氛沉重的渝京城,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
之后的几天,捷报一个接着一个,似乎岭南军所到之处,精灵军毫无还手之力。此时谬松原上奏渝京城,请求固守洛州城,大军休整,待查明精灵族主力位置之后,再与之决战。
赵乾回了两个字:“不准!”
谬松原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赵忱和张温两人心知肚明,岭南军这样不顾一切的进攻,补给线拉的越来越长,处境也越来越危险,岭南军快断粮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替谬松原憋屈。
谬松原是出神入化的兵法大家,他能不知道补给线越拉越长,他随时会被截断粮道后勤么?
谬松原是没办法,他被人族皇帝逼急了,若是岭南军停止进攻,就要被扔进皇城司诏狱了。
他宁愿死,更何况他也并非没有底牌。
又是一个午夜,天再次阴沉,今年人族南方的雨又绵又密,电闪雷鸣后,瓢泼大雨再次落下。
镇南关东城,笼罩在一片雨幕中。
赵忱抬头看着天,他知道,这场大雨是压垮谬松原,压垮十万人族大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补给线无限拉长的岭南军,完了。
史载,景明二十三年,九月。
谬松原攻克上江府,连日大雨,粮草不济,他率军长驱直入的致命弱点,彻底暴露在姚卫京面前。
常年领兵作战的谬松原,自然是留着后手的,他安排了一支部队,留下来阻击精灵族,掩护他的嫡系谬家铁骑撤退。
结果正是这支断后部队出了岔子,导致了满盘皆输。
智者千率,必有一失,在这件事情上,谬松原是有私心的,他留下断后的部队,是安南将军董崇新麾下的精锐部队,这样的安排自然让董崇新十分不满。
于是乎,面对来势汹汹的精灵军,董崇新麾下董家军哗变。
谬松原猝不及防,在精灵军全线反攻之下,顷刻间大军溃败,兵败如山倒,岭南军阵亡多达四万。
日出日落,又是一个夜幕降临。
两千五百关宁军驻守的镇南关东墙,如今已经被修缮一新,城墙上摆满了滚木,擂石,士卒分成三班轮流驻守。
深夜时,赵忱双目微闭,和衣而眠,怀中扔抱着那柄佩刀。
凌晨时分,天将将亮,地面微微震颤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微微震颤,很快远方隐隐传来人喊,马嘶声。
清晨时,静谧无声,战马嘶鸣声在山中回荡着,有一些警觉的关宁士卒,纷纷被惊醒,顺着垛口向外张望。
不久,大约一刻钟后。
漫山遍野的溃兵,出现在赵忱和关宁军将士眼帘之中。
一瞬间,死一样寂静。
赵忱虽然早就预料到了,却仍是头皮发麻,他从未想过大军溃败的长江竟如此可怕,漫山遍野全是溃兵,骑兵和步卒搅在一起,夺路而逃。
雨后山路本就十分难走,不时有士卒被战马踩踏,嚎叫着倒下,又被后面的人疯狂踩踏。败了,岭南军大溃败。
漫山遍野的溃兵,乌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不到头,溃兵很快将镇南关以东的旷野填满了,向着关前不要命的狂奔。
张温睁大双目,他终于明白了一句俗语的真正涵义。
兵败如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