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乾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木椅上,寂寞地等待夏清衍过来找他。
谢乾看了一眼时间,距离考试结束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他也已经坐在这等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
他不知道以同学的关系来见张雪萍是不是太唐突,太奇怪了,就算身份可以也得找个理由,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扯关系。
他俩的关系还没到那种可以见家长的地步,现在目前为止还只是不一般的同桌关系。
张雪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她明显地感知到身体强烈的不适和肉体被病症疼痛的折磨。
两人都沉默地坐着,张雪萍望着他的侧颜,轻声说:“小衍,下次把那位男生带过来给妈认识认识好吗?”
夏清衍先是一怔,半晌,他点了点头:“好。”
谢乾无聊地用手机打了几把游戏,正准备继续消遣时间,夏清衍可算是给他发消息了。
[夏清衍:你现在在哪?]
谢乾快速在键盘上敲字:[在离医院正门口比较近的长木椅子坐着。]
夏清衍边往他这边走,谢乾回完之后便重回游戏界面。
莫约几来分钟,夏清衍就到了,用腿关节抵了抵他的膝盖:“玩完了吗?”
“快了,等会儿。”谢乾头也不抬地说。
夏清衍不声不吭地站在他的跟前,半垂下眼皮看着他灵活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
一局玩完后,谢乾抬头仰视他:“你总算来了,我等着都要发霉了。”
夏清衍轻笑了声:“天气不错,晒晒不会发霉。”
谢乾没接话茬,向他伸出手:“拉我一把,身体坐得有点僵硬。”
夏清衍握住他的手,使力把他拉起来:“你一直坐着没动?”
“嗯,”谢乾回应。
“傻不傻啊,”夏清衍弯了弯唇,好笑道,“坐累了就不知道站站吗?”
“忘了,忙着发呆去了,哪还有工夫去想怎么坐的。”谢乾说。
“嗯。”
“阿姨怎么样了?是不是没事了?”谢乾开口问。
“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谢乾也没问那么多。
两人并肩往医院门口走。
“我们去吃饭吧,”谢乾看了眼时间,“我等着都饿了,这个点也该吃饭了。”
学校附近饭店开了不少,两人随便找了一家吃了个晚饭。
夜里两人并肩走到街道上,风徐徐吹来,不冷不热。
两人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谢乾兀自地打破沉默:“我其实对你挺好奇的,一直有个问题让我不是很理解。”
“嗯?”夏清衍微皱了下眉,“什么问题?”
“为什么别人欺负你,你总不还手?要忍气吞声?”谢乾悠悠地说。
说完,等了好久也没听见他的回答,谢乾朝他看了一眼。
路灯亮着光,夏清衍垂下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他淡声说:“不想惹事。”
简单的四个字就轻描淡写地掀过去他十几的时光。
夏清衍并非别人欺负他,不还手,不打架,从小在人堆里爬摸打滚。
年少轻狂,总会和别人有摩擦,有隔阂,有矛盾。
成长的那段光阴里,他被同学说没人要的孤儿,说他爸是杀人犯,撞死了别人自己也出了车祸。
罪人自有天收,总会遭到报应。
传言愈演愈烈,他每日生活在别人丑陋的嘴脸里,从他人嘴里蹦出来污秽的碎语里,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包裹着他。
那时候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什么好玩就玩什么,别人说什么也跟着说什么。
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他也不会去多解释什么,冤屈不是人人都能解释摆脱。
那些小孩年纪再大点时,懂一些事情,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判断,会因某些不快意的事情恶意诋毁他人。
所有一言不发地用拳头解决事情的并非没有原因,不喜欢打架并不代表他怕了,他退缩了,只是不愿让张雪萍担心。
随着这种事情的增多,被街头混混包围强迫交保护费,被学校里的同学欺凌。
见的人多了,打架的次数也多了,在他身上也留下了那段抹不去的旧时疤痕。
当时为了不被张雪萍发现,他都会多带件衣服塞书包里,到时候把身上的脏衣服换了,晚上趁着她睡熟了再偷偷的把脏衣服洗掉。
那时候,张雪萍每天也是累得不省人事,忙着各种还债,应酬债主,回到家时也已经是精疲力竭,看到他脸上的伤痕时会皱着眉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夏清衍抬手抹了抹,感到疼也一声不吭,没说打架打的,囫囵随便扯了个谎:“没看路,摔的。”
张雪萍皱着眉,盯着他的脸看,知道他撒了谎也没责怪,反而是密密麻麻的心疼堵在胸口上,声音软下来:“摔跤也能摔成这样,多大的人了,走路小心点,别冒冒失失的。”
还会疲惫地说:“把药箱拿过来,我帮你擦药,洗脸时别碰到水,容易引起感染。”
张雪萍轻轻地给他擦药,憔悴疲倦的面容让夏清衍感到心疼难受。
本该与同龄人有父母庇护的夏清衍早早就把自己忘了是个还在念小学的小孩。
从那之后,别人不动手他也不会自找麻烦,他不想再让张雪萍看到他满身是伤,他没有很多的理由去蒙混过关,总会被发现的。
……
“一次次的退让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谢乾说,“你应该要还回去,不想惹事只是你的借口而已,并不是你怕了,你退缩了。”
夏清衍没说话但不否认这段话。
“衍哥。”谢乾忽地叫了声,语调平平,没任何起伏。
他却愣了下,不由地停下了脚步,定在原地,看着谢乾继续往前走。
装满他眼睛的少年,双手插兜,背影单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吊儿郎当的样儿。
张狂不傲又恣意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