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2)

醉哑 落墨藤香 2146 字 1个月前

清晨的窗户玻璃上结着一层带点糊状的薄霜。

冬日昼短夜长,外头的天际边沿还微微亮,小区里不哪家就传来嘈杂凌乱走动的脚步声。

一道晨光倾斜下来,融化了玻璃上的霜雾,液化成水滴湿气袭来。

同住栋楼热闹归热闹,有好处也有坏处。谢乾是被吵醒的,翻了个身伸手往旁边摸索一番,空的。

夏清衍早就起床了。

谢乾没睡够嫌吵,皱了皱眉满脸不爽地把被子往上一扯,接着是把整个脑袋蒙进被褥里,有股浅淡的薄荷味。

没看见谢乾人脑袋的夏清衍步伐轻缓地靠近,抬手把被褥扯下来,瞬间露出个黑色脑袋,用指腹摩挲了会:“想闷死自己啊。”

“好吵,把我吵醒了,”谢乾丧着脸道,“睡不着了。”

“睡不着就不睡了,”夏清衍走到窗户跟前把窗帘拉开,外头刺目的阳光洒射进来,晃得他眯了眯眼,“已经是十点多了,也该起来了。”

不想起床的谢乾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闭眼喃声道:“不想起,我已经和床融为一体了,分不开了。”

夏清衍轻笑了声,走了过来:“听话,起来了。”

又赖了几分钟,谢乾才慢吞吞地穿衣服起床,然后再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吃面条还是出去吃别的?”夏清衍靠在卫生间门框上问。

谢乾吐了口白沫,想了想他的厨艺:“吃面条吧。”

“要吃几个鸡蛋?”

谢乾漱了口:“多大的?”

“还能有多大?”夏清衍无奈用手指凹出大小,“吃两个够了。”

厨房空间虽算不上太宽裕,但容纳两个人丝毫没丁点问题,等锅里的水沸腾起来,夏清衍就先把鸡蛋打下去,肉眼可见地熟了蛋白,迅速晕染开来一团。

谢乾就在旁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点什么关于厨艺的精髓来。

“想学吗?”夏清衍又打下去一个鸡蛋。

“不想学,有你在我还学什么,看看就行了。”谢乾道,“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多看多学,你也什么都会的。”夏清衍下面道,“吃多少?”

“就你手里这些就够了。”

“吃得太少了,再加点。”

面条煮得快,没过多久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盘了,面上撒了些葱花和乳白色的荷包蛋,面汤上浮出一层浅黄的食用油。

谢乾看着就有食欲,闻着也香。

谢乾用筷子戳破薄薄的蛋白,夹起里面的蛋黄放进夏清衍碗里:“我不喜欢吃蛋黄,一点也不好吃。”

对于谢乾对食物的挑三拣四,夏清衍已经习惯了。吃到中途,夏清衍抬头看着他道:“待会陪我去看看爸妈好不好?”

谢乾一愣,透过冒腾的热气抬头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面条冒出来的热气湿染的,他看见夏清衍乌亮的黑眸里覆着薄薄一层水雾。

夏清衍面上看着很平静,但说话的语气却不留余地暴露出他内心里的脆弱与无助。

“好。”谢乾点了点头。

这过节的,小区里比往常要热闹,再加上天气晴朗明媚,更多的老人出来走走散散心,与街坊邻居聊聊天下下棋,生活过得自得舒坦。

夏清衍牵住谢乾的手往小区外面走,健身区有老人带着孩子散步,有老人问道:“要出去玩啊?”

夏清衍回道:“不是的奶奶,去看看我爸妈。”

出租车停在郊区外面,这会儿阳光刺眼,郊区的公墓里被暖阳照耀,在地上投下倾斜的影子。

夏清衍牵住谢乾的手,穿过一排排庄严肃穆的墓碑,最后停了下来。

夏清衍先是闭眼轻叹了口气,压下心里奔涌的情绪,然后慢慢单膝跪地把手里的菊花安置好,盯着那张苍白含笑的照片,片刻抬手用指肚轻轻擦去灰尘。他哑声道:“妈,我来看您了。”

谢乾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听着。

不知道说点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夏清衍还是说了起来,跟她以往聊天一样,只不过她不会再回答了:“妈,您不知道,小区里的长辈们都提到您,说让您回去看看。”

“……”

“小区里又住进了好多邻居,健身区扩大了,每天都好热闹,小区楼下还栽种了花树,变化挺大的。”

“……”

“李婶还让我替她跟您问声好,她说她好久都没见您了,下回见可能就生疏了。”

“妈,”夏清衍鼻腔生涩酸疼,眼眶湿润,悲丧地垂下脑袋,低哑慢腾腾道,“我过得挺好的,别再为我担心了。”

谢乾听着,他知道夏清衍心里难受得很。

这种家人阴阳两隔,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也听不见对方的话语的感受是多么的无奈与心疼。

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少年弯曲的背脊,孤零零的影子倾斜在旁边。

他的人生还没真正意味的开始,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又过了几分钟,夏清衍站起身来缓了缓,谢乾轻声唤道:“哥。”

夏清衍微仰头滚了滚喉结,低哑道:“我没事,去看看爸。”

“爸”这个字眼对他来说极其的陌生,却又脱口得如此的自然。

郊区的占地面积前几年扩大了范围,夏爸就葬在旧公墓里,里面墓碑上的痕迹是光阴似箭的见证,碑上有经历风吹雨打的磨痕。

谢乾被他牵着,跟着他往里走。

穿过几排停了下来,碑上的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英俊,面部轮廓与夏清衍格外相似,模样仿佛是刻出来的。

“爸,”夏清衍心情复杂,勉强地冲着照片上的人喊了声,他闭了闭眼缓缓道,“我来看您了。”

夏清衍对夏爸压根没丁点记忆,他对夏爸的印象全来自于张雪萍偶尔三言两语的提及中。

他不多问也不深究,沉默地听着又不声不响把话题转移,多问了深究了反而会让张雪萍的心里更加难受,他不愿意再看见。

照片上的人是张雪萍一年来看两次的爱人,一次是他的忌日一次是清明节。

那段覆上灰尘的陈年记忆瞬间从夏清衍脑海里涌现出来,仿佛历历在目,那时候张雪萍会带着孩童的他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