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城墙铁青着脸审视每一个行人。
当初孟谷从勤州上任,一路走最平坦的官道,用时近两个月才到石山县,那时不赶时间,每日的行程很固定。这次相差不多的距离一路快马住驿站一个月就到皇城城口。
另一边。
由于钦差大人下一站就是岭州,岭州的官道上每日排着长长的队伍,巡检的官兵没有什么好脸色,最近一段时间他们可谓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就怕哪里突然跳出个不知所谓的人,他们就惨了。
看着队伍长龙,他们的脸色更不好了。
不远处有两个姑娘,她们穿着粗布麻衣,满是污渍的脸蛋上隐约可以看见白皙的皮肤。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无辜,这落魄的样子反而激起了男人的保护欲,不一会儿她们身后的汉子就是败在她们的眼神下,自动为她们伸展了两只保护“伞”。
终于轮到她们了,两个小姑娘怯生生的递出普通的牌引,上面记有她们的祖籍和简单的外貌特征,那巡查兵显然是个“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出了两人的不凡,立即招来旁边的人道:“强子,她们俩户籍不明,恐怕要好好审问一番,你先把她们带下去好好安置起来。”
巡查兵在好好这两个字上加大了口音,那个叫强子的立即会意将两个姑娘带走,之前那个汉子想说什么就见巡查兵晃了晃手中带鞘的单刀立马就怂了。
又过了几日睦北大都督府新来了两个绝色的舞姬,很快就入了大都督的眼,成为府中的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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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外院,孟谷恭恭敬敬的把传旨的小太监送走,之后在这里等待皇帝的传召。
外院的管事对孟谷还是很客气的,毕竟谁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
皇宫里。
听了半晌太子的策论又听了一个时辰法师的讲道,皇帝陈显有些昏昏欲睡,半眯着的眼睛像极了寺庙中阿弥陀佛。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呼吸下意识的轻了几分,案上博山炉中升起袅袅青烟。
“何事?”陈显淡淡道。
福公公凑上前上身微微向陈显倾斜,缓声道:“陛下,月前您召见的孟谷孟县令已经到了京城外院,是否要召来面圣?”
陈显庆慢慢睁开眼睛,随后又闭上吩咐道:“着一人跟在他身边,这几日太子与朝臣议事叫他在殿外侯听着。”
“奴才这就去让人传话。”
“下去吧。”
大辰的早朝时间在卯正,大概就是早上六点的样子,孟谷一大早就跟着一个带刀侍卫来到宫门口,待到了时间随着大众入了宫门。
宫里的事儿无论大小,总有人揣摩,孟谷的事自然也不例外,不过能混朝堂的那个不是人精,总要看看情况再判断。
议殿主位上无人,旁处设一小案,太子陈钧端坐在上,语气间有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味道,近一个月来岭北道传来不少好消息,对于他来说没有比向自己的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更开心的事情。
殿下文臣武将分列两边,如今岭北那边有太子派的沈大人在再多商议也不好,于是旧话题被再次提起。
这旧话题自然是税制问题。
户部尚书杨威所述核心为:一户无主客,以见居为薄,二人无丁中,以贫富为差。
他这么一说完一直遵循古制的礼部尚书田信自然提反对意见,高声道:“太子殿下,杨大人此言差矣,所谓百姓经济当仰赖土地为主,租庸调制为民制产,使百姓有田可依,家有壮丁,自然有了家。若如杨大人所言,岂不是容许了民间自由兼并?对于朝廷而言收税上虽方便了许多,但是对于底层的百姓连最后的保障也无!再者如此一来人人皆为利往,能不乱乎?”
尚书左丞陆镇淡淡道:“田大人太过杞人忧天了,难道现在土地兼并就不严重吗?如今大辰天下安定,四海升平,人口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租庸调制虽为民制产,使得百姓有田可依。但子子孙孙无极限矣,而土地不会变多矣,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了想来不用再加说明。所谓租庸调制亦是承前均田制而来,前人亦是如此,我等自当学之。”
主张旧制的几位官员听了这番诡辩只觉火气上脸,秘书监夏创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土地自然不会增加,但是产量技术方法随人而生,按陆大人所说田不会增加就该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不成?现下由朝堂管控亦有不少兼并土地者,一旦放开必将苦于百姓!”
陆镇怒道:“夏大人狭隘了,我等十年寒窗苦读,一朝为官自当为国为民,所谓制度不过人为,我大辰上有明君下有爱国之士岂会苦于百姓,因时制宜、因地制宜,通权达变才是治世之道。”
夏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土地制度的更替关乎到整个国家的安稳,他曾在外地为官多年,是个干实事的,所闻所见自是不可少,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说到底苦的还是底下的百姓,有租庸调制在至少有些微弱的保证,自古以来两个人最为可怕一是有信仰的读书人,二是逼反的农民。这事若是一个不好又是一场乱局。
于是站在田信这边的一群文官开始大言反对意见,以杨威为主的见招拆招,谁也不服谁,朝堂上从两帮人到几帮人从治世之道,说到人性善恶之论,又从人性善恶说到四海三山邻国之势,让太子陈钧大开眼界,从前所谓国事大多他在讲,他一派官员参谋,其余人要么说些圣人之言大道理堵他,要么满口的殿下英明殿下睿智的话,往往是他找不到反驳之言气得不明不白的。
殿外当木桩子的孟谷“......”原来上朝是这样的吗?
孟谷和褚子盛一路都在讨论陛下的意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聪明的人越容易陷入死胡同,最后还是小灵讲少爷不是说皇上是难得圣明的陛下吗?我们听他的就好了呀!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孟谷和褚子盛总算没有那么焦虑,实在是焦虑也没什么用。
整整站了一个时辰的孟谷随着众官员下了朝,那名带刀侍卫依然跟着他,始终一言不发,这真是有好也有坏。
常进作为孟谷的师兄叫住了他,之后两人随意找了一家茶馆也没有开包间,在大堂中闲聊。
刘大力和侍卫一左一右的站在孟谷身后,这让孟谷很尴尬,他本想叫侍卫坐下奈何侍卫根本不听他的,只默默站着,最后只能作罢。
按理来说无论是官职还是年纪身份都该孟谷上常府拜见,奈何现在陛下意思不明只能这样,不过宋河再三来信,常进自然也想关照关照自家师弟,于是找一个这样的地方“聊聊天”!
“孟谷见过师兄,从前总听师父谈起师兄满是骄傲,令孟谷向往不已,今日见了才知亲切。”
常进哈哈一笑:“总算是没有辜负师父的一番教导啊!师父给你取字安康,以后我便唤你字可好。”
孟谷道:“师兄随意即可。”
常进道:“于家和杜家的那件事情安康不用放在心上,倒是陛下那边你自己斟酌说话便可。”
孟谷下意识的看向常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拱手感激道:“多谢师兄。”
“你们师兄弟一场,不必言谢,待陛下那边过了安康可在这帝都玩一两日再回去。”
孟谷道:“那师兄可否透露一下老夫人和嫂子的喜好,也好让安康做回取巧之人。”
常进一愣,随即指着他“哈哈”笑道:“果然如师父所言,安康心眼不少,你呀。”
孟谷调皮道:“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师兄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初见可不得乖巧些,以后也好得些便宜不是?”
“额”常进再次被逗笑:“是是,安康所言极是。”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仿佛亲近了许多。以常进来说孟谷只比他大子长了一岁,在他眼里也是个孩子,再想着他的身世不觉怜悯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