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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鱼梁镇码头上,停靠着各色船支,此时正是午时刚过的未初时刻,太阳悬挂在高空,正执意向人间播洒爱的温度。
各船上的人,除却守船的,或是窝在船仓之中,或是上岸找地方松散避暑去了。
而岸上,行人稀少,但是有一队人马,却是依然来回在岸边栈头仓房与船之间不停移动。
好大的茶楼里,仅有三四客人休憩,二楼雅间,也不过上了两处茶点。
掌柜和小二,闲的都快睡着了。
正午刚过,火辣辣的太阳,让人都不敢出门。
茶楼的先生倒颇为敬业,些许客人,依然好生侍候,他的声音通过台上四角倒立的大缸,响彻全楼。
只听得他徐徐道来:
斗转星移,世事更秩。
历经189年的大齐,有开国的雄主,亦有守业中兴的帝王,然大齐末年,庆丰帝迷恋长生之术,方士异士招了一大堆,庙观起了一座又一座,却肉眼可见的老去。
庆丰帝痴心不改,在位不过十年,就不理朝政,为一己之私利,年年加税,岁岁增赋,夏粮秋税,傜役杂赋,岁供朝贺,军需摊派,不胜枚举,以致吏治败坏,民不聊生。
豪族世家,忙着收拢田地,转嫁税役。
有识之士,不是被排挤,就是归隐田园。
农夫佃户不仅要种粮交粮服傜役,还要自个出脚钱解粮入京,有些里老粮长,倾家荡产都不足以完成催科任务。
工匠日以继夜的劳作,却换不回一餐饱食。
商户买卖,层层盘剥,骨头都被窄出二两油。
尔后,三年大旱,民不里腹,流民四起盗乱丛生之际,天下豪杰竟相举义。
大周太祖脱颖而出,顺应民心建朝立业,三世以来,几乎年年减免税赋,解粮只需到当地省府,当今更是恩旨永不加赋,湖广试行两税杂役合一缴银……
此时,二楼雅间,忠毅伯府,二房将将十四岁的四公子沈若蕴,倚在天字三号房的窗下,听着说书人讲古时,也远眺着十几丈外岸上移动的人马。
那些人细数有几百个,大多衣衫破败,落到一起的补丁,和他们摔在地上的汗水,一样的清晰可见。
他们正在官差挥动的棍棒和长鞭的督促下,顶着烈日往一排排货船上搬粮食。
稍一停歇,鞭子就扑上了身,人扛着粮袋打个趔趄,还得咬碎牙继续扛。
少顷,一个力夫被肩上的两袋粮压趴在地。
几个力夫连忙将粮搬开,硬是顶着差役鞭子,又是拿着块破布扇风,又是掐人中,将吐血的人挪到一旁。
其中一位中年男子,从腰里摸出几个铜板,点头哈腰的塞进差役手中,那差役顺势收入袖内,转头吆喝众人继续搬粮,他走到阴凉处和一人言语几句,那人就向渔梁镇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远处,有一半大少年向伤者飞奔而来,正是变声期的嗓音,粗嘎的一声“爹”震碎了空中一团云朵。
沈若蕴……
揉揉耳朵,转身对小厮胡五道:“去帮人送到医馆,好生瞧瞧。”
“四爷,这天下可怜的人不少,您……”角落里,老麦起身出声,帮不过来的。
“麦叔,那孩子是昨天帮我下水抓鳜鱼那个。”沈若蕴视力一向很好,百步之内都能看清人脸,忠毅伯时常叹惜他体弱不能习武从军。
……
“噢,你们真的有关系?”沈淙这下来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