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未见到的身影近在咫尺,丑孋没有开口,只轻抚他还苍白的面孔,从眼睛到鼻梁,再到微颤的嘴唇,缓缓说道:“不好,很不好。”
不好什么?李藏没有问,疑惑只停留在味蕾;他现在心境不同以前,事多繁重,心绪不定,越是想与爱人平静独处,越是滋生各种烦乱。
就在他想转移话题的时候,小四从他的衣襟钻出来,黑黑亮亮的眼睛,对丑孋充满了好奇。
李藏便问:“孋孋,它是小四,是我在观仙宫得到的......你喜欢它吗?”
“恩。”丑孋的声音虽然很低,但没有厌恶的意味,摊开手,掌心有枚松塔,果实饱满,小四立马欣喜的叼走,大快朵颐起来。
“那松塔是.....”
“你找到送给我的,一直保存着。”
三年过去,李藏早忘记当初在惨遭不幸的松城,苦苦寻觅的那份初心。那时他一无所有,患得患失,可再多的磨难,反而是现在更觉得喘不过气。
“这不是你的错。人不可能永远不变,即便是神,也会迎来黄昏。”
丑孋的九斗天河,从发链演化为绣满星辰的披帛,缓缓裹住眼前人,微凉的触感遍布经络,就连骨头,也亦如新生。两人的右手相扣,再分开时,掌心延伸出墨色的条纹,在手背勾勒出一道眼状的图形。
丑孋道:“你体内的毒,和身骨有着默契,不必全部取出,留下些,反而对你有益。另外尺树宝卷已经不能恢复,我将剩下的,全部织成印记,你需要时自会明白如何启用。”
李藏看着手臂多出的文印,身体的灼热刺痛渐渐隐去,暗讽他越来越软弱,连区区失魂毒也无力承受了。
丑孋看出他的沮丧,劝道:“如果你不愿意去想,不如当遇到的,只是场梦魇。”
“梦吗?”李藏良久才回道:“对人来说,将越不过的说是场梦,不过是作为逃避的安慰,也是无奈,无论你是否情愿,梦也好,现实也罢,总不会让人过得轻松自在的。”
李藏不求名利,更多像是随遇而安,可内心的冲动是瞒不住人的。
丑孋又劝道:“只要清醒,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如何看待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发自本心的抉择,是旁人无法分担的。世间事,也唯有站在别人不能企图的位置,才能看透,并做到不予现实妥协。”
李藏忽然问:“孋孋遇到过,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吗?除了他。”
丑孋微微点头。李藏便道:“孋孋印象里,还有痕迹的人,大概是很久以前的存在了。”
丑孋道:“恩,魂魄都已经不在了。但之所以深刻,许是因为他的矛盾吧。”
李藏没有打扰,丑孋难得话语多些。
“任何角落都不存在安宁,他存在的年限,正值纷争不断,而命运下的空间,导致他必须对除了自己之外的全部担起责任,也就没有了成为自己的余地,生命自然变得空乏。我也始终不理解,把真正的自己亲手葬送,和看到别人用自己的身份存在,究竟哪个更可悲?”
“他一直如此吗?没想过改变?”
“他这类人都很固执,以至于活成一个死局。而过分的强调,也终于成为执念,将自己束缚在亲手打造的牢笼里,后来,孤独在他身上都显得相称。”
“或许他是看透了,也习惯了最后的孤僻时光,开始认真的享受。”
“是的,骄傲之下只有脆弱,过多的担负,何尝不是微不足道的体现。”
“我比他幸运,并没有对别人抱有太多的责任感,因为我知道,这世间从不属于我,所在乎的,于世间也同般轻贱,生存之道尚且不足,又有什么必要非得去维护一场梦?否则就不是自己,也不能在做自己。”
“李藏就是李藏,也只会做李藏该做的事,你也更懂得活着的意义;不该在存在时,刻意抹去适当二字,更把背负始终放在首位,与身边人渐行渐远,甚至觉得不被记得,是最好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