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孙生、八大王、戏缢(1 / 2)

孙生

孙生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子辛氏为妻。辛氏刚嫁进门时,做了一条特别的穷袴,带子很多,将自己浑身缠得紧紧的,拒绝和孙生同床共枕,还常在床头放着锥子、簪子之类的东西用来自卫。孙生多次被刺伤,无奈之下只好到别的床上去睡。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孙生始终不敢亲近辛氏。即便在白天碰面,辛氏也从未对他展露过一丝笑容。

孙生的一个同窗知道了这件事,私下里对孙生说:“你夫人能喝酒吗?”孙生回答:“能喝一点。”同窗开玩笑说:“我有个能调和你们关系的办法,既好又可行。”孙生问:“什么办法?”同窗说:“把迷药放进酒里,哄她喝下去,到时候就由着你为所欲为啦。”孙生听了笑了笑,心里却觉得这个计策很不错。他向医生打听后,小心翼翼地用酒煮了乌头,放在桌子上。

到了晚上,孙生另外倒了些酒,独自喝了几杯后就去睡觉了。这样过了三个晚上,辛氏始终没有喝酒。一天夜里,孙生躺下一段时间后,看到辛氏还静静地坐着,便故意装作打起了呼噜。辛氏于是下了床,把桌上的酒拿到炉子上热了起来。孙生暗自高兴。接着,辛氏满满地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大约喝了半杯后,把剩下的酒又倒回了酒壶里,然后整理了一下床铺就躺下睡觉了。过了很久都没有声音,而灯还亮着没有熄灭。孙生怀疑她还没睡,便大声喊道:“灯台都要熔化啦!”辛氏没有回应,再喊还是没有回应。孙生光着身子过去查看,发现辛氏已经醉得昏睡如泥。他掀开被子轻轻钻进去,一层一层解开她身上的束缚。辛氏其实已经感觉到了,但身体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只能任由孙生对她轻薄。

辛氏醒来后,对孙生的行为非常厌恶,于是上吊自尽。孙生在睡梦中听到喘息声,起身跑去查看,只见辛氏的舌头已经吐出两寸多。孙生大惊失色,赶忙割断绳索,把她扶到床上,过了好一会儿辛氏才苏醒过来。从那以后,孙生对辛氏特别厌恶和怨恨,夫妻二人在路上碰面都要绕道走,即使相遇了也各自低下头。这样过了四五年,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过。辛氏有时在屋里和别人嬉笑,看到孙生来了,脸色立刻就变了,冷得像霜雪一样。孙生常常寄宿在书房里,一年到头都不回家,就算勉强被劝回家,也是对着墙壁坐一会儿,默默地就去睡觉了。孙生的父母对此非常担忧。

有一天,一个老尼姑来到孙生家,看到辛氏后,连忙对她大加称赞。孙生的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叹息。老尼姑询问原因,母亲便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地告诉了她。老尼姑说:“这是件容易的事。”母亲高兴地说:“要是您能让我儿媳回心转意,我一定不会吝啬报酬。”老尼姑看了看四周,见屋里没人,便小声说:“去买一幅春宫图,三天后,我来为你施展法术。”老尼姑走后,母亲马上就去买了春宫图等着她。

三天后,老尼姑果然来了,她叮嘱说:“这件事一定要非常隐秘,不能让你儿子和儿媳知道。”于是老尼姑剪下春宫图中的人物,又拿了三根针、一撮艾草,用白纸把它们包好,在外面画了几条像蚯蚓一样的图案。她让母亲把辛氏骗出房间,趁机偷走她的枕头,把包好的东西塞进枕头的缝里,然后再把枕头缝好,放回原来的地方。老尼姑这才离开。

到了晚上,母亲强行让儿子回家睡觉。孙生的祖母偷偷去偷听他们的动静。二更天快过去的时候,听到辛氏喊着孙生的小名,孙生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辛氏又说话了,孙生不耐烦地发出厌恶的声音。天亮后,母亲走进他们的房间,看到夫妻俩背对着背,知道老尼姑的法术没有奏效。她把儿子叫到没人的地方,耐心地劝说他。孙生一听到妻子的名字,就气得咬牙切齿。母亲怒骂他,他却根本不理,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老尼姑来了,母亲告诉她没有效果,老尼姑非常疑惑。祖母就把自己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老尼姑笑着说:“之前说儿媳厌恶丈夫,所以用的是专门针对这种情况的法术。现在儿媳的心意已经转变了,没转变的是儿子。请让我用两种办法一起施行,肯定会有效果。”母亲听从了她的建议,像之前一样把东西塞进了儿子的枕头里,然后又让儿子回家睡觉。一更天过后,还能听到两张床上都有翻身的声音,不时有人咳嗽,似乎都睡不着。过了很久,听到两人在一张床上小声说话,只是声音太模糊听不清楚。天快亮的时候,还能听到他们嘻嘻哈哈地笑个不停。祖母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母亲,母亲很高兴。老尼姑来了后,母亲给了她丰厚的报酬。

从那以后,孙生和辛氏夫妻关系变得非常和睦,生下了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十多年来从未发生过争吵。朋友们私下里问孙生其中的原因,孙生笑着说:“以前看到她的身影我就生气,后来听到她的声音我就开心,我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八大王

临洮有个冯生,原本出身于显贵的家族,但后来家道中落。有个捕鱼捉鳖的人,欠了冯生的债无法偿还,每次捕到鳖就会献给冯生。一天,这人献给冯生一只巨大的鳖,它的额头有个白色的斑点。冯生觉得这只鳖的样子很奇特,就把它放生了。

后来冯生从岳父家回来,走到恒河边上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他看见一个喝醉的人,带着两三个僮仆,跌跌撞撞地走过来。那人远远地看见冯生,便问道:“你是什么人?”冯生随口回答:“过路的人。”醉人发怒道:“难道没有姓名,怎么说是过路的人?”冯生赶路心切,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了过去。醉人更加生气,抓住冯生的衣袖,不让他走,身上的酒气熏得人难受。冯生越发不耐烦,用力挣脱却无法脱身,便问:“你叫什么名字?”醉人含含糊糊地回答说:“我是南都以前的令尹。你要干什么?”冯生说:“世间竟有你这样的令尹,真是辱没了这个世界!幸好你是以前的令尹,要是新令尹,岂不是要把路上的人都杀光?”醉人听了,怒火中烧,看样子就要动手打人。冯生大声说道:“我冯某可不是那种任人打骂的人!”醉人听到这话,立刻变怒为喜,摇摇晃晃地给冯生下拜,说:“原来是我的恩主,冒犯之处请不要怪罪!”说完起身叫随从先回去准备酒菜。